破庙里坐着的七星堂丐帮弟子从没见堂主对谁这么和颜悦色,都有些惊讶。小香无语,心里却是着急得像苏星海手里那只被烤的野ji,滋滋作响。
苏星海手里慢条斯理地翻动,见那野ji已经金黄焦香,伸手解了小香的xu`e,用匕首割了一大块rou递过去。小香不客气地接过,狼吞虎咽地吃完,又很不客气地指了指野ji腿:“我要ji腿。”
铁钩一转,苏星海头也不抬切下一条肥美ji腿递去,小香却没立即吃,盯着怔怔地看了会,摸出一方雪白锦帕包起塞入衣袖里道:“留着当宵夜。”说完,靠着破旧供桌闭眼打起了盹。
那锦帕一角绣着嫣然桃花,是曾经送她的那条帕子,苏星海看得十分清楚,当下又好气又好笑,摇摇头收起了匕首。野ji分下去,七星堂的弟子默默吃了会,忽地有人问道:“敢问堂主,这聂沉璧究竟做下过什么滔天罪孽,竟能惊动老帮主?”
开口问话的是个十三四岁的清秀少年,他有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蓦地就让苏星海想起了当年的自己。他稍一愣神,慢慢道:“十多年前,北天有星陨落,鲁东铸剑山庄以坠落泰山顶的星石萃取铁精,锻造出一柄宝刀,名为绣春,传闻绣春刀中藏有巨大宝藏与绝世神功,因此引来了大批嗜血贪婪的江湖人。”
稍一停顿,苏星海脸上露出悲悯之色:“任凭花庄主如何解释,谁也不信绣春刀中没有秘密,只因为花家原本就是前朝宗室,前朝灭亡之时国库中大批财宝不知去向,绣春刀一出,宝光熠熠,无论是这刀,还是刀中巨宝,都给铸剑山庄引来了灭门灾祸。”
小香靠着缺了条腿的供桌闭眼假寐,听到这里,心里忍不住暗暗不屑道:世上人人贪财贪利,死的时候也不过双腿一蹬,什么也带不走,活着时疲于奔命,刀山血海里走几趟,还不如我聂小香吃吃睡睡、钓鱼逗狗来得逍遥自在!
一面想着一面还是竖起耳朵听苏星海说,苏星海淡淡瞥了小香一眼,接下去说道:“铸剑山庄一夕灭门,祸首竟然是祁连山聂家……”小香虽然没有睁眼,心却在扑通扑通不停地跳,似乎已慌慌张张地蹿到了嗓子眼。
“聂氏一门精锐尽出,除了病弱老四聂连环留守家中,其余兄弟三人带祁连山人马围攻铸剑山庄,一夕得手屠尽全庄,泰山下一片血海。”苏星海说到这里,七星堂已有弟子愤然跳起来破口怒骂,畜生qín_shòu、猪狗不如,小香仍旧闭着眼不作声,但觉指尖冰凉,像冬天里在檐下摸过的冰溜子一样冰寒彻骨。
“祁连聂家藐视中原武林,造下这样的罪孽,我丐帮怎能置身事外?那时八大门派有六位掌门闭关修业,剩余两派少林武当又不理俗事,骆帮主愤怒之下广邀江南武林人士千里追堵聂氏三兄弟,围杀祁连山人马于蜀中,但百密一疏,单单走了聂家老三,聂沉璧。”
苏星海眼里有寒光掠过:“聂沉璧与绣春刀销声匿迹十余年,忽然间重现江湖,势必又掀起腥风血雨,骆老帮主命江宁府丐帮弟子盯牢聂沉璧,他老人家已亲自往少林武当请灵智方丈与云鸿道长下山一同裁决此事。”
少林武当,武林中两座至尊顶峰,灵智方丈大智大慧,声望冠绝江湖;云鸿道长一点灵犀,剑法独步武林。绣春刀牵连两家如海血仇,非武林尊长不得化解。
苏星海说完,破庙里一阵出奇的安静。
小香忽然睁眼笑道:“苏堂主,你这故事讲得真是太瘆人啦,吓得我睡不着。”虽是在笑,脸上一片苍白如纸,笑得却比哭还难看。
七星堂的弟子只知道她是丐帮污衣派弟子,并不知她与聂三是师徒,都笑着安慰她道:“小鬼你怕什么,老帮主请了灵智方丈和云鸿道长下山,那杀人魔头聂沉璧没几天好活的了!”
小香脸色更白,摇摇晃晃站起来拍了拍面颊,朝苏星海道:“苏堂主我到外头走走,头昏得厉害。”又嘻嘻笑道:“要是怕我跑了,你跟着我就是了。”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破庙,在夜风里立了会,小香捂着扑通通跳的心口,走回到苏星海身边,黑白分明的眼睛晶亮晶亮地看着他道:“苏堂主,你待我真好,就好像我亲生哥哥一样;今晚如果我叫你一声大哥,你会不会觉得我讨嫌碍眼?”
苏星海面色分外复杂,不知是喜还是悲,许久,声音如风一样轻:“小香,我从没嫌弃过你。”
小香笑了,脆生生叫了声大哥,苏星海蓦然间像是看到了三月的桃花,嫣然在夜里绽放,忽地腰间一麻,听见她低声道:“苏大哥保重。”
浓郁夜色里,聂小香远去的身影就好像一只刚羽化的蝶,纤纤弱弱,双翼才张开,却有了坚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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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山,断崖,石洞前数摊血,傍晚时如虎狼一样环伺在崖上的人都不见了踪影,小香慢慢走进石洞里,蓦地迎面杀气凌厉,颈间冰凉。
“师父,我是小香。”她笑嘻嘻地轻声道。
三尺青锋慢慢收回,聂三的声音在黑暗里不比石壁温暖多少:“快走,天明前下山。”
小香不知为什么,心里出奇的平静:“师父在哪里,小香我就在哪里,我不下去啦,我要陪着师父。”
聂三一日连战十几人,身上刀剑伤口十多处,疲倦得感觉不到疼痛,肩头伤口的血流下掌心,触手黏腻,料到是血,也没吭一声,只是淡淡道:“听话,小香,下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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