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犹豫和挣扎,因为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
背叛他所信仰的一切,或者,背叛路西法。
没有其他的方法,也没有其他的选择。
他的手抓着我的肩膀,用力到有些颤抖。
任何人都可以逼他,惟独我不可以。
就算是陪着他一起自欺欺人,也全都没有关系。
“米迦勒,”我抱住他,他发丝上的水滴沾在我脸上,沿着眼泪的路径一路流淌,“一定会有办法的。”
那天晚上我们睡在一张床上,就像很多年前我睡在他的宿舍一样。他睡相很差,喜欢和人抢被子,常说些莫名其妙的梦话,夜里甚至会突然像个孩子一样抽泣。
入睡前他说,“下次再和玛门贝利尔通话,一定要叫我。”
我拍拍他的背,“虽然你会失望,不过短期内他们应该不会再联系我。”
事实上,贝利尔很快就又找了我。
因为那个和约。
拉斐尔审核通过的第一批货物里,杂七杂八的一堆东西里,夹着几百箱黑曼佗罗。
高纯度的黑曼佗罗烟以极低的价格销售,很快就在魔界有了一定的市场。天使歧视魔族的一个重要理由就是他们傻,事实上,大多数低等魔族,确实傻的可以。
曼佗罗烟抽起来,不是一般烟能比的。魔族爽够了,也就不管不顾,不要命的抽,上了瘾也不在意。魔族每天抽的曼佗罗数量在涨,黑曼佗罗的价格也在疯狂的猛涨。
开始的时候,一安拉一盒曼佗罗烟,一周后涨到五十安拉,半个月后,又涨到一百安拉。
一枝。
耶和华的确创造了神迹——涨价的神迹。
魔界白银就跟淌水似的哗哗流向天界,社会也开始动荡不稳,连军队的战斗力都急剧下降。
要是搁在从前,魔界大可以限制黑曼佗罗的进口,然而恰恰就在刚签定的和约里,规定了两方高层不得以任何政治手段c,ao控双边贸易。
贝利尔下了狠心,在全国下发了禁烟令,不惜用重刑惩治吸食黑曼佗罗者,然而屡尽不止——不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问题,而是上行而下效的问题——在魔界的政府官员里,就有一半人在吸黑曼佗罗。
再这样下去,魔界的彻底衰落不可避免。
“你去哪?”结束通话以后,我眼疾手快的拽住米迦勒。
“我去圣殿见神。”
“你听我说,”看起来我比他重,但力气就完全没法比,拉住他比扛一天沙包还累,“这件事既然是神授意的,他就不可能良心发现改变主意,你去找他有什么用?”
“那就让几亿魔族抽曼佗罗抽到死?”
火气不小,问题是,对着我发有用么。
“你要真想解决问题,就给我冷静点。”
静是静下来了,很明显还没冷。
“要阻止神的做法,只能争取其他大天使的支持。如果大多数人反对,神还有可能改变主意。”
“魔界越乱他们越高兴,”米迦勒居然反过来质疑我,“怎么可能停止出口。”
“那也不一定,只要让他们相信天界和魔界的经济是紧密相连、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就行了。而且,把魔界逼急了,到时候带兵打上来,估计他们也不愿意看到。你有多少把握说服他们?”
米迦勒想了想,“大概七八成。”
他说七八成,换成正常人的比率,大概是一两成左右。
第二天会议定在希玛召开,我们头天晚上也干脆就住在希玛。
很久没去学校,我和米迦勒在七天走了走,意外的发现七天的学生竟然普遍对天界输出毒品的事情不满。
“亚尔,”米迦勒跟几个学生聊过天之后,笑得春风满面,“现在的孩子居然。。。”
我抢过话头,“现在的孩子,居然知道‘丢脸’两个字怎么写了。”
走在七天的校舍里,所有学生见到米迦勒都是一副见到偶像的表情,我知道他在七天的人气旺,但没想到比起当年的路西法有过之而无不及。
至于神法。。。。。。
不提也罢。
到了光辉书塔,米迦勒查些明天开会时用的资料,我百无聊赖的在大厅里度步。
大厅中央放着一架钢琴,我对音乐的感情就跟米迦勒对天语的差不多,但实在闲着无聊,还是坐过去掀起琴盖,手指在键盘上随意的滑动。
一连串音符流淌出来,杂乱却依旧轻灵悦耳。
渐渐的,动作有些失控,键盘竟然突然变得熟悉,我的手指不受控制的按照某种规律移动。
音符从断续到流畅,从简单到翻覆。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像晕水的墨迹逐渐变淡。
记忆深处的画面在晃动,黑色的城堡覆盖着白雪,黑白的琴键上,黑白手套交织飞舞。
深蓝的眼瞳看着我,坚定固执。只是一步的距离,却像横亘着万水千山。
漫长的仿佛一个世纪的吻,安静到仿佛永恒。胸口灼热到窒息,每一次心跳都无比疼痛。
右手尖锐的触感,能听到骨节啪啪做响的声音。我松开手,他的脚步在大殿里响起空旷的回音。
冰凉的琴键紧贴着脸颊,白色披风扬起一角,他最后一次回头,我紧闭双眼。
自我催眠的暗示,永不止息的梦境。
万物终结的寂静,孤注一掷的绝望。
音符流转,渐弱,最后消失,只剩空气里微弱的余音。
我惶惑的抬头,米迦勒就站在我旁边,满脸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