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煜斐像是安心了,乖乖出溜回被窝,李枳也钻进去,探手抱住他腰,腿则去圈他的腿。他发觉这人虽然是滚烫的,身子却冻得哆嗦似的,在发抖。“唉,怎么就受这种罪呢,咱俩今天干什么坏事了到底?”他苦恼道,“先睡吧,好好闭眼,要关灯吗?”
“嗯,”黄煜斐应着,脑袋往他胸前拱,又急着说,“不要,不关了,别离开我。”
“不离开,”李枳哄小孩似的,拍他后背,“你是说松开吧,我关灯就得回头,就得松开,那不关了,我不松,也不离开。”
“谢谢你,老婆。”
“哦,还知道我是老婆,没烧糊涂,”李枳笑了,“睡吧,快睡吧,谁都不许出声了。”
说要睡,那夜李枳却一直没睡着,他琢磨着,怀里这人得有多难受,又念着明天要早起熬点粥给他吃,还要拦住他坚决不去工作也不去医院打吊瓶。各种琐碎念头在脑子里盘旋着,也就折腾得他没睡意了。
他本以为黄煜斐睡得还算稳当舒适,因为这人一动不动,也不出什么声。于是就稍稍放下心来,正回忆着柴鱼蛋花粥的做法,准备搞个创新,出锅前多加点能发汗的生姜末试试,却忽然感觉到怀中人一个哆嗦,像是要挣开他,只一下,又立刻软了下来,蜷在他胸前。
紧接着,一句一句重复的话,沙哑的,细微的,从黄煜斐口中传来,好似呢喃梦呓。李枳仔细听着,发现是粤语的对不起,时不时还掺杂句“sorry”。对不起谁呀,李枳想着,想起啥亏心历史了。他仍然只当是黄煜斐梦到了些浪得没边那会儿干的惭愧事,没什么紧张感,却又在听到那人哽咽着喊“妈妈”的时候,心脏一下子皱缩起来。
妈妈?
对不起妈妈?
李枳感到不祥,他屏住呼吸,下意识摸了摸黄煜斐的脸,结果摸到了一手的s-hi润。是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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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啦,今天开始恢复日更。
这俩人都是苦命孩子tt
感谢这两天大家的留言~感觉翻页近在眼前hhh
第53章
关于黄煜斐的妈妈,李枳知道几件事:红极一时的女演员,赌王相差二三十岁的妻子,在三十八岁那年,意外死于一场台风带来的洪水。
当然,这些都是搜索引擎连同泛滥八卦一起弹出来的表面信息,李枳知道的,比这还要稍微多上一些——
比如,当时是2002年,黄煜斐只有九岁。
比如,他好像亲眼看见了母亲的死亡。
再比如,母亲的死是家里人害的,而那件事似乎成为了黄煜斐流浪国外的契机。
要问更多肯定是问不出口的,不是不关心,是不想把黄煜斐给戳疼了。每当听黄煜斐提及母亲,李枳得到些零星信息,只会默默记下,然后紧闭上嘴。他隐约觉得黄煜斐也有他自己的考虑——关于那段往事,他早晚会对自己说,只是还在做准备。
而现如今,怀里的人重复着那三个忏悔的音节,声音又小,又压抑,平日里那种宛如描述他人闲事的从容劲儿,烧没了,就剩个孤零零的人,瑟缩得像个怕黑的孩子。
他甚至在哭。
在梦里哭,流了满面的泪,这什么概念啊。
李枳抽了口气,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自己的温度,能带来点安慰吗?汗流进眼眶里,李枳又想起自己暗无天日的那段日子——正常看来,撑在高三毕业生背后的应该是录取通知书,以及熬出头的父母,于是他们可以无所顾忌,任情任x_i,ng地挥洒青春,顺便挥霍家长的钱,在那个理应最自由的夏天。
而那时的李枳呢?除了贫穷、眼袋、药片,以及一把废掉的嗓子之外,他一无所有。好东西被剥夺,一件连着一件,他每天活着,宛如游街示众,走一段路,就掉件衣服。
等待他的结果好像是一丝不挂,烂叶沾身。
那会儿他晚上不愿意睡床,总觉得第二天一早就会僵在那儿,死相难看。于是他窝在樟脑味的大衣柜里,眼前除了黑还是黑。
那时他就是黄煜斐现在这种蜷缩的姿势。
李枳固然能懂这种姿势里的难过。
他在枕头上蹭了蹭眼睛,汗刚才流进去,不好受,快把眼泪勾出来了。然后他下巴抵上黄煜斐头顶,放软了嗓子,一字一句地说:“没事儿,你可得好好的,别哭了啊。”
“别总说对不起,你没对不起谁,也不用对谁道歉。”
“妈妈肯定也不想看你这么哭的,哥,别乱做梦了,睡一觉,早上起来好好喝点粥。”
他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快把自己说困了。不知何时开始,黄煜斐安静下来,脸上泪迹在李枳的抚摸下,也快要干掉,唯独睫毛还是s-hi淋淋的。李枳松了口气,他觉得怀里这人越发的烫了,俩人腻在一起的皮肤上全是汗,也不知是谁的,但至少不再受噩梦折磨,也算好事。结果,正当他稍稍放下心来,却冷不丁听见一句:“我需要吃药。”
“什么药?”李枳拧着黄煜斐脸蛋一瞧,发现这人已经睁开眼,瞳孔没什么焦距,“哥你啥时候醒的?”
“我必须吃药,小橘,帮我拿,”黄煜斐还在混沌状态,却重复着,“书房电脑桌左边第二个抽屉,红白药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