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花焰的速度不可谓不快,可没想到江楼月的速度比她也不慢上多少,瞬间便伸指挡开了花焰袭向面具的手,手指与手臂交错,双方在一息之间以指代剑过了数招。
她不知道自己该先惊讶江楼月会武,还是惊讶江楼月的武功竟然一点不弱,甚至比外面那两个护卫还要厉害,难怪江楼月敢只带这么点人就外出。
只是此时看去,又觉得江楼月不像女子,与她对攻的手腕并不纤弱,暗蓄着力量。
花焰语气警惕道:“你怎么知道后面有人跟着我?”
江楼月语气不咸不淡道:“我也想问正义教圣女混入我夜城拍卖会所为何事?”
东风不夜楼能收集天下情报,自有其过人之处,这点连他们教都自愧不如。
花焰念头一转,干脆单刀直入道:“你认得羽曳吗?”
江楼月道:“你是说那位你的前未婚夫,现在即将成为凌天啸乘龙快婿的羽曳羽公子?”
花焰一惊:“他要娶凌天啸的女儿?”
江楼月道:“这消息很快便会传开,至多不过一个月。”
花焰有些恍惚,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凌天啸这么偏帮羽曳了。
凌天啸有个女儿不是秘密,这位姑娘只怕比羽曳还大上一两岁,长相肖似凌天啸,凌天啸那副尊荣长在男子身上或许还过得去,长在女子脸上就不那么乐观了,加之这位凌傲雪凌姑娘自幼身体不好,脾气却十分暴躁易怒,据说就连褚浚都不敢惹她,以至拖到这般年岁都尚未婚配。
在嫌弃之余,花焰竟还对羽曳生出了几分钦佩之情,就是可怜了那位凌姑娘。
花焰道:“所以你认不认得他?”
江楼月道:“这天下没有我不认得的人。”
花焰道:“我是说你有没有帮过他?”
江楼月道:“我从不帮人,只做交易。”
花焰无法从江楼月的语气中判断出真假,只得又问道:“你会蛊?”
江楼月道:“雕虫小技罢了。”
花焰道:“既然如此,我能和你做个交易吗?”
江楼月道:“什么交易?”
花焰道:“我想知道谜音龙窟案相关。”
江楼月道:“这全天下都知道,我们楼里若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早卖出去了。”
这一问一答间,马车已行出去很远,花焰对陆承杀有信心,倒没那么担心,只是觉得眼前人分外棘手,她脑子又转了转,发觉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花焰冒险用上魅音入耳,把声音放低放柔,带着劝诱似的意味道:“你是不是心有怨恨,才把台上那出戏改成那样?告诉我,你在怨恨什么,好不好?”
她看不见对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江楼月似乎停了一瞬。
“怨恨?这世上谁能没有怨恨,河水不会倒流,时辰不会后退……你难道就没有怨恨过吗?”
江楼月的语气一直平波无澜,但此刻却有种极强的煽动性。
花焰有一瞬的恍惚,仿佛回到了在停剑山庄里的那个夜晚,她眼睁睁看着陆承杀濒临崩溃,却束手无策,无能为力,甚至连走上前去都不能。
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
她咬着唇,多年浸淫蛊毒让她本能觉得不对,下唇被咬出血来,疼痛终于让花焰慢慢清醒,她察觉到方才江楼月旁边的一只青花缠丝香炉正燃着香,青烟袅袅,一缕缕飘散,混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香味,令花焰有些迷糊,她强打起精神,随即便掏出一颗丹药来,咽进嘴里,同时尽量屏息,离那个香炉远一点。
江楼月道:“反应很快,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也反应这么快。”
花焰霍然站起身,头顶几乎撞到马车盖。
江楼月道:“你追着蛊来,却是不知,现下走的,其实有三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今夜有雾,只怕很难分辨。”
夜里确实渐渐起了雾,陆承杀原本几乎是紧跟着马车,但慢慢的,有了一点距离。
马车后檐上挂着摇铃,随风发出细碎的泠响,这些响声在雾气里连成一片,车轴滚动的声音也逐渐多了起来,陆承杀意识到并不止有一辆马车,而这些马车正在迷惑他的视线。
花焰猝然反应过来,道:“是惊梦?不对……不一样,你果然和羽曳有勾结!”
江楼月不置可否道:“会用迷香的不止一个人。”
花焰即刻又想去揭江楼月的面具,但这一次江楼月反应更快,不知按了什么机关,江楼月坐着的位置向后撤去,差不多与整个马车脱离开,花焰飞身想要追过去,然而几乎是同时,马车里翻出机关,若干细如牛毛的银针对准花焰激射过去,花焰当即翻腕用绢扇挡针,接着马车里更是兜头盖脸喷出红色毒雾来,花焰屏息,以袖掩面,倒退出马车,江楼月已趁机离开。
只是最后仍能听见江楼月的声音传来。
“我与你们天残教井水不犯河水,叫你们教主好自为之。”
“最后再给你送个小礼物。”
陆承杀确定自己出现了幻觉。
上一刻他还在追踪马车,下一刻他仿佛沉入了梦境里,他一抬头,便看见了停剑山庄三层的屋脊,少女红裙猎猎,举着火把,脸上的笑容邪气又肆意,非常陌生。
火焰吞没了大半个停剑山庄。
陆镇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高声对他道:“杀了她!”
陆承杀低头,他手里有剑,并未受伤,也未被束缚,周围的人也在高声应和道:“杀了她!”
宛如山呼海啸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