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
日光透过天牕洋洋洒洒落下,将大殿映照得明晰暖亮。
男人静坐案前,面无表情,翻阅着折子。
身上的玄衣在细碎金光泛漾下,那金丝绣线的五爪蟒纹显得分外肃穆。
锦虞跪坐在旁侧的软垫上,低垂着脑袋。
好几次悄悄扬睫觑他,见那人就是不问也不说,她便也只好默不作声。
殿内一时静得只有折纸的轻响。
过了许久,书房的门微微一声“吱呀”。
幼浔端着一只青花梅枝碟,移步走进。
瓷碟摆到案侧,幼浔欠了一礼。
温言道:“公主,这是殿下特意吩咐膳房备的蜜饯青梅。”
锦虞瞧了眼面前的蜜饯,反应得快。
随即便讨好笑道:“多谢皇兄!”
然而锦宸却恍若未闻,执笔行书,依然不言,面上一点情绪也无。
居然不搭理她……锦虞嘴角的弧度慢慢弯了下去。
幼浔和锦虞年纪相仿,懂得姑娘家的心思。
见状,她微笑打了个圆场:“青梅当配碧螺春,消渴解腻,不如奴婢去为公主泡一壶来。”
她这么一说,气氛似乎没那么僵硬了。
锦虞瞬间绽了笑,点着头:“好啊!”
“研墨。”
男人嗓音低沉严肃,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们。
一刹再次陷入沉默。
这下,幼浔也没法了,只好应声跪到案边,取过墨碇,轻压在砚台细细研磨。
侧瞥一眼那人冷硬的面部轮廓。
锦虞撇撇唇,只好又垂了头,拣了颗青梅,泄气地塞到嘴里。
书房宽敞明亮,半晌都无任何话语声。
锦虞百无聊赖地嚼着齿贝间甜腻的青梅。
吃了小半碟,最后实在架不住了,递到唇边的青梅蓦地丢回瓷碟。
她耐心全失,黛眉凝皱:“皇兄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回宫歇着了,还困呢。”
知道她熬不住无趣,偏就是故意晾她一晾。
锦宸终于慢条斯理看向她,“我喊你早起了?”
张张嘴,却是无言狡辩,锦虞低哼一声,不答话。
目光掠过她那身桃粉色短襦长裙。
锦宸唇角一紧:“穿的这什么?”
偷溜出来多少有点心虚,锦虞垂眸瞧了眼自己的裙裳。
极低地咕哝着:“……谁让你不许我出后宫。”
见她是不知悔改了,锦宸放下折子。
忍声气叹:“他是给你喝汤了不成?”
哥哥哥哥地唤就罢,这都还亲上了?
到底还是逃不开这事,锦虞身子不由自主地略微绷紧。
想到之前在奉天门,自己被皇兄撞了个正着,直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他当时若无其事,只心平气和地和那人别过。
不过事后,他便瞬间沉了脸色,让自己跟到这儿来。
又是偷偷乔装,又是和男人亲昵,锦虞自知不对。
低头抠着指甲,不吭声。
锦宸本是想好好训诫她一番,但一看见这丫头咬着粉粉的唇瓣,眼帘垂敛,半遮莹润的眼眸,恍惚生出几分可怜。
他话到嘴边,又忽然舍不得说了。
最后只好摇头,无奈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下不为例,回去睡吧。”
知道他其实最是心软。
闻言,锦虞立马弯了眉眼:“皇兄最好啦!”
欢欢喜喜起身准备走,想了想,她又坐了回来。
上身靠伏到案边,慢慢倾过去。
锦虞眨着清潋的杏眸,看着他,“皇兄,再过几月就是我生辰了……”
一看这无比熟悉的乖甜模样,便知她是有所求。
锦宸只装不懂,斜睨着,淡定道:“怎么?”
锦虞凑近他坐,娇憨一笑:“我是不是……也该嫁人啦?”
又立马挽住他搭在案上的手臂,趁机软声磨他,“皇兄你看……阿衍哥哥他,怎么样?”
自己看着长大的皇妹,那点小心机他太过清楚。
锦宸表面波澜不惊,顺着她道:“池将军天纵英姿,战功显赫,不论武学谋略,都是无人能及,虽已是位高权重,但就冲那份不凡的气度,哪怕日后临兵逆主,也绝对是天下人的福气。”
听罢,锦虞眼底笑意更深。
攀着他的臂膀摇动,“那皇兄,将来我要想嫁过去,你一定会答应的,对吧?”
锦宸以余光瞟她,在那娇颜上转了一转。
方才那番话,确是他肺腑之言。
说到佳偶,他无上宠爱的皇妹,这天下当得起她夫君的,在他心里,唯池衍一人。
锦虞若是嫁给他,自然不会吃了亏去。
只是,如今情况不似从前。
锦宸眸色潜静,没有回答她的话。
微微肃了声:“你知道他此趟归楚,是要去做什么吗?”
锦虞若无其事一笑:“知道啊,踹了那狗皇帝嘛。”
反正元佑他们是这么说的。
倾落的清光映着锦宸点墨的眸,熠熠深幽。
起兵谋逆造反,在她这儿,倒成了一句轻而易举的笑言。
他难得正色和她说话,“那你知不知道,他若是败了,会如何?”
锦虞忽而怔了一下。
方才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在她心里,从始至终,对那人从未有过怀疑。
心中似有熟悉的感觉一闪而过。
锦虞抿唇,声音含着一丝执拗:“他不会败的,阿衍哥哥说了,肯定会回来。”
锦宸淡然静坐着,眼底深似渊海。
双眸微抬,语气清淡:“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