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发这么大的火做什么?”等人都走了,只剩下帝妃二人,云风篁瞥一眼被关上的门,朝后靠了靠,要笑不笑的先开口道,“心疼郑贵妃没了的那个皇嗣?有什么好心疼的啊?又不是宫妃头一次落胎,一回生二回熟,这都是第好几个了吧?陛下没习惯,妾身听都听习惯了——这宫里,皇嗣生不下来不稀奇,生下来的才稀奇呢是不是啊陛下?”/p
见皇帝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她嘴角微勾,露出一抹冷笑,“尤其是,您那心肝的身孕可是好端端的……想留的留住了,不想留的识趣了,若妾身是您,这会儿高兴都来不及呢!”/p
“……你是不是以为朕非得留着你不可?”皇帝盯着她看了会儿,缓缓道,“故此有恃无恐,只道再怎么闹腾,朕都不会拿你怎么样?”/p
云风篁神情懒散,扑着团扇,慢悠悠道:“陛下,妾身今年才十五,还没到老糊涂的时候,不会因为陛下喊几句‘爱妃’,就以为自己是袁楝娘的。”/p
她忽的将团扇放下,嗤笑一声,“只是正因为妾身知道自己不是袁楝娘,所以陛下出山林时晓得了贵妃小产乃淑妃所致,合该知道,妾身不可能不捣乱,对吧?”/p
“却不知道陛下故意放任妾身方才去鹿芩台落井下石,图什么?”/p
皇帝没什么表情的说道:“朕以为你虽然年幼,经历生死之后,总该知道些敬畏,会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p
这话等于否认了云风篁所谓“放任”的试探。/p
“妾身不才,这辈子最机灵的就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云风篁闻言,点一点头,说道,“翼国公府与妾身有大仇,淑妃心机深沉,不会因为妾身此番的功劳替云氏抵了罪就跟妾身化干戈为玉帛!甚至一旦过关,日后但有机会,必定对妾身除之而后快……所以,不管陛下心里到底认不认妾身的救驾之功,这份功劳既然场面上给了妾身,妾身就是拿去救一条狗,也绝对不会便宜了云氏!”/p
她眯起眼,看着皇帝,“陛下若是以为妾身坏了您的打算,要从重处罚妾身,那妾身也没什么好说的!”/p
不等皇帝回答,她又说,“反正妾身这辈子早就被陛下拖累,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也不差这一件两件。”/p
“朕如何拖累你了?”皇帝怒极反笑,“自你入宫以来时时处处张扬骄横,朕对你一忍再忍,你倒是……”/p
“那么妾身为什么会入宫呢?!”云风篁声音陡然一高,直接压下了皇帝的未尽之语,“我谢氏跟戚氏乃是世交,陛下同袁楝娘何等情分,妾身同戚氏宗子的情分决计不会少了去!好好的婚姻说断就断,内情如何以陛下的英明会不晓得?!”/p
“若只如此妾身这等草民也就认了!”/p
“左右只是退亲而已,妾身自认才貌不差也不是除了他戚某人就嫁不出去——”/p
“可没想到谢氏花了偌大代价令妾身托庇姑姑膝下,在帝京三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掩了真性情尽己所能的讨好每一个人,只求立下贤惠心善的名声嫁得良人……”/p
她一口气说到此处,虽然强撑着却也难掩语声更咽,深吸了口气才继续怒声道,“结果翼国公世子妇只因世子在她未进门之前对妾身有过几句夸赞,就勾结翼国公夫人同淑妃,安排妾身入宫……还特特安排在袁楝娘的宫里!”/p
“这根本就是想借袁楝娘的手送妾身去死!!!”/p
“妾身做错了什么要受到这样的对待?!”/p
云风篁越说越是激动,竟不管不顾的一把掀翻了面前的几案,顿时杯盏倾倒,汤汤水水洒了满地。/p
她冷冷的看着脸色铁青的皇帝,讥讽道,“大概妾身最错的,就是生在了淳嘉朝,摊上个傀儡天子,明明家中薄有资产,父宠母爱,却连苟且偷安、做低伏小太太平平过一辈子都不能!”/p
皇帝半晌没作声,只是下颚绷的极紧,目光如电,及地广袖微微颤抖,显然已经是怒极!/p
“陛下心里不痛快吗?委屈吗?”云风篁却还不住口,俯身捡起团扇打量下,见只沾了些许污渍也不算打眼,遂不在意的继续摇着,冷笑说,“这点儿不痛快算什么啊?妾身当年从北地来帝京,那才叫做一路上心都跟油煎了似的痛,才叫做委屈的铺天盖地却连个说理、连个讨公道的地方都没有!噢,妾身当年才十二岁,千里迢迢孤身来京,那种滋味……相比之下,陛下十五践祚,来帝京时比妾身足足长了三岁,还有养母生母陪同在侧!”/p
“遑论这些年再怎么被架空,好歹过的是被三呼万岁的日子,而不是如妾身寄人篱下,不敢多说一句话、不敢多行一步路!饶是如此也难逃翼国公世子妇嫉恨、难逃云氏上下视若草芥!”/p
“反正您本来也不是孝宗皇帝的子嗣,纵然登基八年最近才摸到玉玺的边,可也真没什么冤枉的不是吗?!”/p
“您再冤枉冤枉得过妾身跟妾身爹娘姐姐,还有这天下千千万万饱受庙堂摧残而您却压根都不知道不认识的黎庶去?!”/p
“……”皇帝合上眼,竟没发作,只森然问,“你口口声声认为是朕的无能害了你等终身,那你方才明知道贵妃如今正肝肠寸断,何以还要前往挑衅刺激,落井下石?!朕这些年是对不起天下百姓,难道你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p
云风篁冷笑,心道本宫从进宫的那天起就把良心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