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日精神紧绷,又熬了大半宿,陆俭也是撑不住先去睡了,等醒来时早已日上三竿。
暗道不好,陆俭翻身坐起,叫道:“三丁,外面情形如何了!”
陆三丁赶忙进了屋:“家主放心,火已经灭了,街上也清理干净了,还备了饭菜。”
陆俭一怔:“都是赤旗帮的人做的?”
不应该啊,伏波会能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吗?岛上说不定还有多少躲起来的贼寇,码头肯定也需要打理,还有那几个库房得好好守着。灭火也就罢了,哪有清扫街道的时间?
“不是,脏活都是岛上奴仆做的,饭菜是女营那边备的,连码头都有人打理。赤旗帮的人只管看管搜寻逃匿的贼人,也找出了百来个……”陆三丁说话得声音越来越低,实在是他也想不到,那位伏帮主竟然如此能干!
收服了岛上奴工仆妇也就罢了,怎么连贼人们都不闹腾,三十几个人绕了两圈,就把躲藏的人都揪了出来,这省了多大麻烦啊!他难不成会术法吗?谁见了都要俯首帖耳,听命行事?
陆俭立刻道:“带我去看看。”
他之前是和衣而睡的,外衫难免有些发皱,也不顾换件体面些的衣裳,陆俭快步走到了院外。果真,目所能及处,火都熄灭了,连一点黑烟都不剩,街上横七竖八的尸体也被搬了个干净,地上甚至还撒了点水,连血迹都洗去大半。远处烧毁的院落里,还能隐隐看到人在搬运东西,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
那小子不让青凤帮留下,果真是心有成算啊。明明睡下前,岛上还是狼烟四起,乱成一团,醒来竟然就成了个模样,瞧着比当初海盗在的时候还整齐些呢。
好不容易回过了神,陆俭问道:“伏帮主呢?”
“在码头,家主可要去瞧瞧?”陆三丁赶紧问道。
陆俭连回答都省了,大步朝码头走去。
这一路上,能看的东西就更多了。修好了的寨门,圈起来的牛羊家畜,带着一串俘虏前行的赤旗帮精锐,还有那些搬运东西的奴仆。
等来到码头,陆俭脚步一顿,突然举手掩住了口鼻。不是他喜洁,而是面前的景色实在让人心惊。
烧焦大半的船头,叠起了一座尸山,瞧着都有两三人高,怕不是有百来具。哪怕隔着几百米,都能闻到血腥和恶臭。饶是见过死人,也亲自在修罗场里走了一遭,陆俭也没见到过此等景象,只觉得空荡荡的胃里一阵翻腾,险些没吐了出来。
“咦?明德兄你醒了,可吃饭了吗?”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
陆俭转过头,两眼中都是控诉,这是提“吃饭”的时候吗?
似乎读出了他眼里的含义,伏波笑了:“其实只是看着吓人,底下垫了不少柴火,没那么多尸首,让你受惊了。”
被小自己好几岁的少年调侃,陆俭再怎么难受也要把场子撑起来。缓缓放下了手,他换了话题:“听说你把贼寇余党都找出来了,怎么这么快?”
“让人提着大小头目,两个当家的脑袋吆喝一圈,投降不杀,这群人自然就出来了。罗陵岛毕竟是个海岛,想要独自一人活下来才是痴心妄想。”伏波答的轻松。
这也是跟陆地上剿匪最大的不同,那些流寇往山窝窝里一躲,不把山翻遍了肯定是找不着的。但是岛上地方才多大,谁也不敢轻易往未开发的地方跑,没了淡水、粮食照样是个死。就算夺了小船,造出木筏,也未必能安然穿过大海,回到岸上。
而且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只要是上过船,出过海的,其实都相当习惯于服从命令。毕竟风浪无情,若是不听船长的话,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能在昨晚逃出去,或是被青凤帮抓走的,多半有些能耐,身边肯定也有帮手。而第一时间没跟上大队伍,缩头缩脑藏起来的,九成九都是杂鱼。听到头领都死光了,哪还有不投降的道理?
没想到答案这么简单,陆俭愣了愣,突然道:“那摆出这样的阵仗,是想杀鸡儆猴吗?”
这是想树立威信,降伏人心?那群乖乖忙碌的仆从们也是这么来的?
“算是劝降吧。他们人是降了,心思却还不定。想要让人归心,就要使些手段。”伏波似乎不愿详谈,只随意答道。
听他这么说,有些话倒是不好问了,陆俭笑了笑:“原本还以为贤弟只是想赶走青凤帮,没想到真有成算,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伏波微微一笑:“想掌控此岛,还得费一番功夫,急不得。倒是有些东西得提前准备了,还要明德兄想想法子。”
“什么东西?”陆俭奇道。
“发弹用的炮药。”伏波给出了答案。
之前伏波检查了一遍岛上的库房,居然找到了几门炮。口径不大,都是前膛炮,瞧着也有些年头了,不知还能不能用,偏偏库里一点弹|药都没有。关于这个,严远也跟她解释过了,岛上没人会用炮,配套的药料早早就制成抛投|弹了,想要弄来新的估计得走些门路。不过之前陆氏能弄来,想来陆俭应当也能。
陆俭面上显出讶色:“怎么,你还会用炮?”
这东西可是实实在在的杀器,就算是青凤帮都只有几条船上配了,难不成他学过怎么用火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