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聿手指轻轻拨开她额前的发丝,指尖从腮边划过。
他起身下床,随手披上外衣,走到了窗边。
横斜的枝影,将靛蓝的夜空分割成不规则的块状。
像极了小时候各种灰暗的记忆画面。
那时的自己,还是个冷宫中的小邋遢鬼。
方寸大的院子,荒败脏乱,堆满了杂物,是旁人最嫌弃的地方。
连个伺候的老嬷嬷都没有。
偏偏这里是迟聿幼年的住所。
那时候,母亲还在。
她的神智,有时清醒,有时混乱。
清醒的时候,他就有口饭吃,混乱的时候,他可能会挨一顿毒打。
但小孩子对母亲有着天生的依赖和亲切。
不管是咒骂还是挨揍,还是渴慕从母亲身上得到一丝丝关爱和疼惜。
甚至有时候还会做些“坏事情”来博取她的关注,获得卑微的存在感。
在迟聿的记忆里,母亲的怀抱并不温暖,也不令人安心。
每次母亲清醒之后,看见满身是伤的儿子,就会哭哭啼啼地把他拥入怀中。
用尽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他道歉。
可惜她并不知道,这种方式只会崩裂孩子的伤口,再次加剧疼痛感。
除开这些,他还要忍耐难闻的仿佛馊掉的味道,跳蚤和虱子。
但他从不会抗拒。
即便有时候母亲为了弥补他,会抱着他这么睡一夜。
第二天起来,全身疼痛,长满了红疹。
在遇到迟函之前,他从不知道母亲还有另一种姿态。
美丽端庄,温柔优雅。
只有疼惜关怀,没有虐待。
天堂和地狱也不过如此。
然而惨烈地对比不仅仅于此。
对方不仅有趋于完美的母亲,还有完美的生活。
迟聿从未奢望过的父皇的疼爱,全都倾注在了迟函身上。
太傅的赞许,弟弟妹妹们的簇拥,宫里所有人都围绕在他身边。
偏偏他又聪颖好学,为人洒脱豪爽。
就像是个发光体,人人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有谁不羡慕他。
迟聿也一样。
羡慕他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得到任何东西。
羡慕他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
迟迟钟鼓,衾寒锦薄。
就这么在窗前站着,不知不觉,曙光已至。
听到床上传来动静,迟聿转身望去。
他看见皇后打着哈欠下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