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原泯听不清对话,却本能地觉得气氛不对,正犹豫着是待在原地还是凑到门口偷听,就听见门外响起什么东西碎裂的声响。
“我养你有什么用?”女人的声音里夹杂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气,“就是从生了你开始,你爸……啧,哭什么哭?父子俩都是一个德行……”
小别扭似乎辩解了什么,还没说完,就被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原泯吓了一跳,立刻丢开游戏机从床上起身,但等他犹豫了一下才按下卧室的门把手出去时,客厅里只剩下一声摔门留下的巨响,和背对着他站着的小别扭一人了。
原泯赶紧走上前,小别扭的脸肉眼可见地肿了一边。他震惊地问:“她不是你妈妈吗?怎么还打你啊?”
原泯想到一开始见到小别扭时对方那一身触目惊心的伤——听女人的口吻,似乎也是她留下的。
不是说人类都特别疼爱自己的孩子吗?连恶魔都不屑于欺负幼崽啊。
原泯下意识抬手想帮他治好脸上的伤,但小别扭却迅速躲开,蹲下/身去捡地上的东西。
原泯发现那是一堆碎片、一摊泥土和一捧……这不是小别扭养的那盆花吗?
这盆花小别扭一向宝贝得不行,每天白天搬到客厅去晒太阳,晚上则搬回卧室,简直恨不得抱着睡觉了,原泯连碰一下都不行。但现在花盆却被摔得七零八落,枝条也被拦腰折断,狼狈又可怜。
而小别扭简直比这盆花还要狼狈。他一声不吭地蹲在地上,拿起花枝拍掉上面的脏污,又把散落的泥土拢到一起,似乎是想要把它们捡起来。只要他的手一抬起来,土与花又会重新塌下去掉在地上。但他似乎完全不泄气,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原泯纠着眉头,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小别扭突然抬手抹了一把脸,然后终于放弃了,捡起那丛显然已经死掉的花,慢慢走回卧室,然后坐在了墙角。
原泯跟了上去。天快黑了,屋子里很暗。前些天只要接近黄昏,小别扭就会把屋子里的灯都打开——这也是原泯为什么确定他怕黑的原因——但现在却只是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原泯蹲下/身和他保持齐平。小别扭把脸埋在了手臂间,似乎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小……”原泯说到一半,忽然想起对方不怎么喜欢这个外号,于是改口道,“呃,你还好吗?脸上疼得——”
“不用你可怜。”
小别扭头也不抬地回答。
“我没有可怜你。”原泯说,“我是想问……”
“有什么好问的?”小别扭闷闷地说,“你又不是没听见……我不想说。”
“我是想问,”原泯道,“晚饭还没吃呢,你饿了吗?”
“……”
小别扭似乎没料到他会突然问起这个,一时没接话。
原泯接着问:“嗯?要吃东西吗?”
……
“那或许你还想打游戏吗?”
……
原泯叹了口气:“我先去把灯——”
他刚要站起身,就被一只手拽住了。小别扭依然没抬头,依然不说话,只是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角。
原泯想了想,挨着他一起坐在了墙边。那丛残破的花被丢在了一旁的地上。原泯捡起来,戳了戳小别扭的肩膀:“哎,你的花。怎么扔了?”
这次小别扭终于开口,却答非所问道:“这是我妈妈买给我的。她说让这盆花替她在家陪我……虽然她都不记得这回事了。”
“那个女——”原泯皱着眉问,“呃,好吧,你妈妈……为什么那样?她刚刚在和谁吵架?你的爸爸?”
“……他们以前不这样的。”
小别扭回答。
他明明记得父母曾经那么恩爱和幸福。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家里就开始充满争执与吵闹。每次他们吵架时总会把他一个人锁在卧室里。他那时比现在还小上很多,甚至因为个子矮而够不着吊灯的开关,只能在黑暗中听着门外的谩骂甚至厮打。
“他们要离婚了,可是没人想要我。”小别扭闷声说,“现在花也死掉了。反正就是没有人能一直陪着我……”
原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父母的事……虽然很可惜,但那又不是你的错。而且你还这么小,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总会有可以陪你度过一生的那个人嘛。”
“才不会有,我也不需要有。”小别扭很嘴硬,声音却透着浓浓的委屈,“就连一盆花都不愿意……”
原泯借着窗外的光打量了一会儿手中的花束。花枝断了一半,上面的花苞也开始枯萎皱缩。他没能力起死回生让这束花重焕生机,不过——
他动了动手指,闪烁的光在昏暗的屋子里亮起来。过了一会儿,他对身旁的人说:“你看这是什么?”
小别扭仍然埋着脸:“我不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