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陋抬手,制止喧嚣。
众人这才安静下来,也意识到己方失了风度,落了口实,都恨恨地看着方勉,气得不得了。
何陋冷冷道:“就请她来!”
方勉道:“还请老前辈下个指示,请他们让开一条道,否则冲突起来,必有死伤,到时算谁的责任?当然,若老前辈本意就是想拿这些读书人当枪使,拼着闹出人命为代价,来诬陷要挟月皇,月皇可不会上当。”
众人:……
何陋:“……”
这话就跟刀子一样。
何陋的学生韩非大怒道:“方勉,你敢血口喷人?!”
何陋挥手挡住他,冷冷地盯着方勉,一字一句地吩咐:“让开一条道,不得辱骂,直身子,便立即抬头,一眼看见落无尘,高兴地叫“无尘哥哥!”同时一心二用,梳着丫髻的小脑袋一转,将众文人士子迅速扫了一圈,重点落在何陋身上,仔细盯了两眼。
落无尘喜悦道:“妹妹一路辛苦。可还顺利?”
李菡瑶笑道:“还算顺利。”一面对他眨眨眼,意思是等会再叙,然后转向何陋,蹲下身,敛衽施礼,道:“晚辈李菡瑶,拜见何前辈。”
她打量别人时,别人也打量她,却没人当她是李菡瑶,因为随她下车的还有听琴等女。
昨晚,在城外景江上弹琴,并配合方勉跟范大勇对阵的是听琴装扮的月皇,那时李菡瑶尚未抵达,天亮时才到,即刻进城,自然来不及改头换面。
所以,何陋见李菡瑶莹白细瓷的脸儿,长睫毛蒲扇一般,杏眼忽闪忽闪的,一身紧俏的红裙,活泼泼的机灵劲儿都表露在外,且举止天真烂漫,与传说中心机手段都厉害的李菡瑶相去甚远;而听琴白衣飘飘,眼蕴灵秀,举止也稳重得多,自然认为前者是丫鬟,后者是小姐。
何陋冷笑道:“怎么,李姑娘大名鼎鼎,这一年半载掀起无数风浪,谁知藏头缩尾的连面都不敢露!”
李菡瑶挺了挺胸,道:“我就是呀。这不露面了!”
何陋冷哼一声,连个眼尾余光都不屑给她,“姑娘当天下人都是傻瓜也就罢了,竟当面戏弄老夫!姑娘若是李菡瑶,那这位是谁?——”他抬手指向听琴——“还有,今儿初四了,从初一开始,老夫便接到消息:说李菡瑶在景泰府城、湖州府城、宁波府、徽州青华府等地出现,难不成李菡瑶能化身万千?装神弄鬼也换个能过得去的主意!”
李菡瑶道:“这是我的丫鬟听琴。”
何陋嗤笑一声。
其他人也都揶揄地笑。
一书生叫道:“在下见过李菡瑶。这分明就是李菡瑶。”
李菡瑶笑道:“她化妆的。”
韩非追问:“那景泰府、湖州城、宁波府等地的月皇又是什么人?难道也是假扮的?”
李菡瑶点头道:“都是我丫鬟。”
众人纷纷嗤之以鼻。
李菡瑶道:“我说的是真的!”
她已准备公开身份了。
为何真话没人信?
何陋严厉道:“李菡瑶派你来跟老夫胡搅蛮缠,可是看准老夫碍于脸面和身份,奈何你不得?”
李菡瑶收了笑,认真道:“不论我化身万千,总有一个是真的,兵不厌诈,前辈若有足够的眼力和判断,便不会被这表象迷惑,定能窥破我的真身。眼下晚辈郑重告诉前辈:晚辈就是李菡瑶。信不信,随前辈自己。”
她并不打算多浪费口舌解释,解释多了,反被人当做欲盖弥彰,似是而非才对她更有利。
何陋眼神微眯,重新打量她,觉得自己之前小看这丫头了,能说出这番话,怕不简单。
李菡瑶坦然无惧跟他对视。
何陋终确定,这小丫头很不简单,但他依然不认为她就是李菡瑶,听说李菡瑶有个丫鬟棋艺十分高超,也机灵过人,只怕就是她了,好像叫观棋。
他肃然道:“这些诡诈之道,不用在老夫面前卖弄,只管去找那野心称霸的人叫阵。老夫一向不理俗事,辞官去书院教书育人,已经多年。她把江南闹得乌烟瘴气,老夫也忍气吞声,为求一个清净,辞了书院回家;可她竟颠倒乾坤,还任青楼女子为地方父母官,视百姓疾苦为儿戏,胡乱断案,草菅人命,犯下不可饶恕罪行,却拿老夫弟子做替罪羊,是可忍孰不可忍!今日,老夫便要为民请命,要李菡瑶放了梅子涵,将那狐媚妖女火凰滢绳之以法。你若不是李菡瑶,如何能做得主?又有何资格与老夫谈判?”
李菡瑶当即转身,对方勉道:“取你的委任文书来。”
方勉道:“是。”
于是吩咐给身边亲卫。
那亲卫转身就跑了。
李菡瑶又对听琴道:“去跟火姐姐说,要她的任命书来。”
听琴道:“是。”
也转身进了县衙。
何陋见此情形,相信听琴是丫鬟了,心头疑惑万分,暂且按捺住了,且看李菡瑶要做什么。
李菡瑶从怀里取出一方小印,给众人瞧了一遍,道:“这是我的私印,当日就是以此印委任的方将军和火县令,待会前辈和诸位可以比照真假。不论我本人是不是李菡瑶,这方印是作不了假的。今日商议的任何结果,都将落在纸上,签字画押,并盖私印以做证据。前辈觉得如何?”
何陋面现犹豫,沉吟不决。
其他人都窃窃私语起来。
李菡瑶也不催他们,横竖她要等方勉和火凰滢的任命文书来,且由他们商量好了再说。
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