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棋抬手请他们坐下,先对胡齊亞道:“我打算再留一天。就住这德馨院。王少爷准你们进王府来保护我。你仔细核查兄弟们,别混进奸细。——你手下的人你都认识吧?”
胡齊亞忙道:“都认识。”
观棋道:“那就好。务必要仔细查清楚了。”
胡齊亞忙站起来,道:“属下这就去。”说罢抬腿就走,走了一步,又回头看着张谨言。
张谨言屁股粘在椅子上,道:“在下还有事同李姑娘说。”
胡齊亞便看着观棋。
观棋挥手道:“你去吧。”
若这么小心防备,她也别进皇宫,也不敢来王家了;既来了,瞻前顾后的也太小家子气。
胡齊亞便掀帘子出去了。
屋里忽然静了下来。
张谨言看看风雨雷电:两少年站在门口,两少女站在观棋左右,这势派,比他世子不小。
他没话找话地问:“李妹妹喜欢这里吗?”
观棋点头道:“喜欢。”想想又道:“这里很多书,比我家半月斋的藏书还要多。”
张谨言听后道:“舅舅舅母亲自搜罗,自然将古今秘籍、遗传孤本都弄来了。寻常人家藏书只能搜罗到市面上常见的,哪能轻易得孤本呢。”
观棋眼珠一转,问:“不日我将派人去北疆送粮草,这里可有北疆的地图?若有安国的更好。”
谨言:“……”
这可是机密!
观棋见他迟疑,问:“没有吗?”
张谨言心中急速思忖: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李妹妹捐助了那么多军粮和军服,连张地图都不给,面上说不过去。表哥既安排她住在这里,说明这里一切对她敞开,我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放不开呢?又想起王壑刚才的叮嘱,扒着他肩膀严厉叮嘱、命令:拿下她!!!
谨言目光炯炯地盯着观棋:这是个机会!进去内室,才有机会表白,才有机会亲近……
世子感到热血上头了。
观棋疑惑问:“有没有?”
谨言一惊,冲口回道:“有!好像在那边屋里。李妹妹请跟我来,我帮妹妹找找。”霍然起身。
观棋看着他背影,更疑惑了:这人怎么忽然气势陡涨,仿佛奔赴战场一样,雄赳赳气昂昂?
观棋想到姑娘的大计,也戒备起来,也提起气势,跟着张谨言进入东间。一进门就想起桌上刚写的字还没收呢,这下可要被发现了,怎么办?
张谨言一眼就看见书桌上那幅字,目光一凝,忙上前细观,一面问:“这是李妹妹刚写的?”
观棋心急跳,脱口道:“嗳。”
她想起临行前跟李菡瑶的对话:
“不许利用我换取世子的感情。”
“那我要如何区别?”
“只要有心,便能区分。比如,你在世子面前展现的任何手段,都是你自己的,世子喜也罢,厌也罢,都是对你最真的感情;但太庙那幅字却是我写的,你不能当成你写的来炫耀。你可懂?”
观棋此刻懂了。
这幅字是她自己写的,正该让世子亲眼瞧瞧,好也罢,歹也罢,都是她的字,省得她顶着太庙留书的名头,像骗子一样享受了张谨言的敬佩。
她站在谨言身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等他鉴赏评价;等了一会不见他出声,忍不住问:“如何?”
张谨言兀自低头鉴赏,闻言赞道:“果然不凡!早听说姑娘太庙留书,气势磅礴,愚兄却没得亲眼瞧见。这下可饱眼福了。——姑娘把这幅字送我吧。”
观棋忙道:“这可不行!”
张谨言蓦然转身盯着她,想利用男子的阳刚之气压迫她,使她害羞、心慌,然后他才好柔声求她、柔情哄她,然而观棋双目炯炯,黑眸中映着他的倒影,似在审视他的灵魂,揣测他的用心,并随时做出反击。
谨言自己先就心慌了,王壑施加在他身上的气势颓然一泄,露出他惯常的憨笑,有些尴尬。
别嘲笑他胆小。
他有着野兽般的直觉,感觉王壑授予他的“锦囊妙计”根本就不顶用,若他真敢“拿下”眼前的少女,后果很严重,只怕出身将门的他根本别想活着走出这德馨院——风雨雷电加上胡齊亞,足以杀死他!
他本想混个“私相授受”的名目,把这幅字当定情物,然人家不肯送,他又不知如何哄得人家心甘情愿地送。以往他跟王壑最瞧不起那些浪迹花丛的纨绔子弟,觉得他们除了会在女人身上用功夫,没别的本事。他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要在女子身上下功夫,偏偏不得其门而入。如果现在有一本书,描述如何打动女子的心,他一定认真拜读。
他幽怨道:“姑娘忒小气!”
观棋问:“世子真觉得好?”
谨言道:“真的好!”
说起来惭愧,他虽也读了不少书,因专注于兵法武学,花在琴棋书画方面的工夫就少了,他的字也算遒劲有力,却不如“李姑娘”的笔力深厚。
观棋听得心花怒放,也忘了李菡瑶叮嘱的话,真心实意地、情意绵绵地,一面卷起那幅字,一面道:“这幅写得不好,等以后写了好的,再送你。”
谨言咂舌道:“这还不好?”
观棋坚定道:“不够好!”
比姑娘的差远了。
她要再苦练几年。
她顺手将卷起来的字塞进青铜熏炉,看着它燃为灰烬,省得王壑撞了来,没准就能看出端倪。
张谨言呆呆地看着她把那幅字塞进熏炉,也忘了阻止,满心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