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恒升为左相后,京都知府空缺,御史裴度接任。这裴度生就一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倔脾气。不知道的人,都以为他是个正直刚烈的人。其实,他的倔强多体现在家中;在官场上,其为人行事很善于明哲保身。
李菡瑶是听鄢芸说的这人。
话说裴度长子出世,他为儿子取名叫“裴本”。他老子听了气得撵着他追打,骂他“没正形”,谁给儿子取名“赔本”的?裴度却振振有词地说道,他给儿子取这名字是有典故出处的,寓意深远。昔日,管仲辅佐齐桓公九合诸侯、一匡天下。管仲向齐桓公陈述霸王之业的言论:“夫霸王之所始也,以人为本。本理则国固,本乱则国危。”所以,他给儿子取名“裴本”,绝不会赔本。
李菡瑶当时听了笑倒在床。
这裴本长大后,读书挺聪明,就是有些书呆子气,还继承了他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脾气,闹过不少笑话,鄢芸听了有趣,才说给李菡瑶听。
前儿听说此公做了京都知府,李菡瑶忙令人盯着裴家动静,找机会把裴度、裴本都认得了;还打听到一桩奇事:这裴本到了说亲的年纪,家中替他议亲,不论提谁,他都死活不应,见了女子便躲,说“大丈夫要先建功立业”云云,大有将毕生都献给大靖的架势。
没想到今儿在这碰上了。
这书呆子定有秘密!
他为什么骂张谨睿?
李菡瑶对“赔本”十分感兴趣,加上他老子裴度是京都知府,若在京城惹出事,绕不过裴度。
她故意凑过去对王壑道:“在下认得这人。他是京都知府的公子,叫裴本。不知为何骂张少爷。”
说到“裴本”时呵呵笑。
王壑问:“郝兄弟如何认得的?”
李菡瑶道:“还不是为了买卖的事——在下想在京城开铺子,这父母官能不拜?……”唠唠叨叨说了一大通生意经,末了道:“兄台,这里吵得脑仁疼,不如咱们去醉红楼接着喝怎样?听说那里的头牌姑娘极美。”
她热心地邀请王壑逛青楼。
胡齊亞:“……”
张谨言:“……”
王壑呵呵笑道:“今晚不行,在下屋里有美人等着呢,回去晚了,美人生气,就不妙了。”
家里有美人等着?
李菡瑶狐疑:莫不是鄢苓?
又想,这是找借口呢吧?
……
从真真羊肉馆出来,王壑吩咐:“给我盯着这小子。”
张谨言一言不发,等回到落脚的客栈,才对王壑道:“姓郝的那小子肯定是昏君派来的——昏君这是要对王家下手了!表哥,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张谨睿那混蛋公然倒戈了,我担心祖母和二叔他们安危。”
王壑还在回想真真羊肉馆的一幕幕,闻言抬眼注视表弟道:“等朱雀王回京、赴北疆后再动手,不然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在这紧要关头,你越要沉住气,别堕了玄武家族的名头。我估摸着朱雀王也快到京了。传令各处,做好万全准备,等王爷一离京,便雷霆出击,将昏君掀下龙椅!”
张谨言凛然道:“弟弟受教了。”
再说李菡瑶和胡齊亞回到铺子,胡齊亞憋了一肚子的话,此时才问道:“姑娘,你为何要造自己和王少爷的谣言?这不但毁了姑娘的闺誉,也陷王家于不利。——那昏君正愁找不到借口灭王家,要向王家问罪呢!”
李菡瑶反问:“我还有闺誉吗?”
胡齊亞看着她张口结舌。
市井间传言,李菡瑶抢了许多男人,不知廉耻;她这么一造谣,便成了她跟王壑两个人的私情。胡齊亞觉得这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对于李菡瑶却是天差地别。
胡齊亞追问:“那王家呢?”
李菡瑶道:“我不造谣,昏君就能放过王家?不能!既然不能,不如由我来推动和主掌局面。”
她神情一正,开始调兵遣将:
先吩咐胡清风和胡齊亞父子连夜脱身而去,领着风雨雷电按她预先布置,分头行事;又抽调了六个人来,伪装成她的管家、小厮和丫鬟。横竖他们刚进京没多少日子,若非熟悉他们,谁会察觉伺候的仆役换了人?
再给江南李卓航、鄢芸、观棋飞鸽传书,让他们分别在湖州、徽州两地,做好接应准备。
安排妥当,她才送信给吕畅:是时候可以抓她了!
吕畅却让她再等等。
所有人都在等朱雀王!
朱雀王赵寅却撇下一万亲军,轻骑简从,只带了十几个亲卫,于次日清晨忽然进城。
那一团火似的大红斗篷、独特的朱雀纹绣标志、斗篷下罩着的全幅铠甲,以及冷凝的杀气——已到不惑之年的朱雀王,看上去才三十多岁,唇上蓄着短须,堪称冰与火的矛盾结合,一进城便被人认了出来,消息立即如水纹般向京城各个角落扩散。简直是万众瞩目!
李菡瑶得到消息,立即赶到朱雀王经过的街道去瞻仰其风采,看着那一团火云飘来,喃喃道:“大丈夫当如是!”她要收伏这样的大丈夫为臣属!
赵寅策马直奔皇城。
嘉兴帝对于在何处召见朱雀王,很是踌躇了一番。按他的意思,要在御书房单独召见,最多让简繁和尹恒在场。如此一来,若是朱雀王责怪他不该对玄武王和忠义公下手,君臣起了争执,也免得他当着群臣丢脸。但他又想,朱雀王若执意插手管这事,须得有大臣站出来,指证玄武王等人罪行,省得他这个皇帝被诘责而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