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士杰也忌惮简繁,不知到底查得怎么样了,因命聂知府暂且按兵不动,静等钦差示下。
温士杰回府后,对夫人说了这件事,最后道:“是我疏忽了,不该如此心急,该再等等的。李菡瑶失踪,总会查个水落石出;拖久了,即便找不到人,钦差也没工夫一直耗在江南。等钦差走了,本官来善后,那时一切都好办。现在踏错一步,反被落无尘将了一军。”
温夫人忙问:“钦差不会问罪吧?”
温士杰摇头道:“不至于。”
又道:“我倒更欣赏他了。”
若落无尘是个无能的,在他威压下唯唯诺诺,也不值得他费心机笼络、许以亲女了。落无尘品性高洁,又有智谋,固然令他欣赏,但眼下有另一层麻烦——落无尘定然对他印象不好了,要如何才能挽救呢?
他便与心腹幕僚商议。
心腹道:“属下前儿听说一件事:段大人想为他那不成器的小儿子求娶欧阳家的女儿,可是欧阳家看中了落无尘,正跟落家求亲呢。不知后来怎样。”
温士杰追问:“此事当真?”
心腹道:“当真。”
温士杰道:“你找个机会,将本官看中落无尘、想许他为东床娇婿的事透露给段家。”
心腹楞了下,忙道:“是。”
段家,指的是湖州布政使段存睿。段家可不是什么官宦之家或者书香门第,其祖上几代都在县衙底层办差,其父熬了几十年,五十岁上居然混上了县丞的位置。段存睿是老来子,自幼便聪慧过人,很会读书,在其父筹谋下,得以参加科举,竟中了两榜进士,从此踏入仕途。
他自幼混在县衙内外,熟知衙门最底层胥吏的生存手段和猫腻,因此这官做的是如鱼得水,入仕以来节节高升,其父喜道,段家祖坟冒青烟了。
做官的身份贵重,多瞧不起商贾,嫌他们庸俗、满身铜臭,然做官又断断少不了银钱这阿堵物,不论是为了维持考究和富贵的生活,还是官场应酬和上下打点,都需要银钱,因俸禄有限,贪官由此而生。
千里为官只为财!
然,为官敛财虽然便利,却也极有风险,一个不好便会赔上前程和身家性命。
段存睿精明、务实,不像一般的文人士子清高,行事从不拘泥于门第和身份,目光也长远。
他想,汉高祖未发迹前就是个泼皮,本朝的太祖皇帝也只是个打铁的,出身焉能决定前程?银子遍地都是,端看怎么去拿,若有正途,何必以身试法?
所以,他见段烈被养废了,便要设法替儿子另谋一个衣食无忧的未来:横竖没前程了,不如娶个嫁妆丰厚的商女,段家也能跟着沾光,弄些银子花销。
虽定下娶商女,也不能随便挑一个,光有钱可不行,还得有能力有手段,能压制养废了的儿子,免得儿子误入歧途,毁掉终身不说,还会连累段家。
仔细斟酌后,他选中欧阳薇薇。
这其中考量颇多,按他的眼光,该挑李菡瑶这样拔尖的,但那也要人家能瞧上他的废儿子才行。李卓航把女儿看得跟命一样,焉能嫁给段烈?李菡瑶才高志远,忠义公府的公子、江南第一才子都没能入她眼,更别说段烈了。
至于刘家的刘诗雨,那也是个受宠的,在刘家很有话语权,刘家家主不会愿意将女儿推入火坑;郭晗玉就更别想了,郭家人都把目光放在方逸生身上。
只有欧阳家,段存睿通过收集来的消息分析,欧阳老爷行事与自己“志趣相投”,可以结为亲家。
然欧阳老爷却瞧上了落无尘。
段存睿可不像温士杰,温士杰居高位久了,颐气指使惯了,竟使手段逼迫落无尘就范;段存睿没有倚仗权势逼迫欧阳家——潘梅林前车之鉴他谨记在心。
他要让欧阳家心甘情愿许亲!
正谋划时,听到巡抚府放出的消息,段存睿忙使人去欧阳家,如此这般,将温士杰看中落无尘的事告诉欧阳老爷,暗示他不可跟巡抚大人争女婿。
欧阳老爷惊出一身冷汗,称谢不止。
来人这才透露段家求亲的意图。
段存睿很有心计,并不叫隐瞒小儿子不成器的事实,而是坦诚相告,说段烈是被他和夫人娇纵坏了,故意渲染他对段烈的宠爱,抬高儿子的地位。
去的人悄悄告诉欧阳老爷,说段大人和夫人眼看段烈成人了,为他亲事日夜忧心,要娶一位有能力有手段的姑娘约束和拘管儿子,原本瞧上李菡瑶杀伐果决,然李姑娘太出色,公开选婿引得江南才俊云集,后来更是被皇上下旨宣进宫,只得打消这念头,转求欧阳姑娘。
这是有意把欧阳薇薇与李菡瑶相提并论,欧阳老爷听了自然舒坦,很享受女儿的荣光。
欧阳老爷看上落无尘,是觉得落无尘非池中之物,将来前程远大。他是个商人,深知一本万利的奥妙——在人家未发迹时结亲,投入本钱小,将来欧阳家可收获一个为官做宰的女婿,可不是一本万利?
谁知温士杰也相中了落无尘。
欧阳老爷正遗憾,事情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段家居然提亲了,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段家即刻下聘、定亲。
欧阳薇薇得知后,大惊。她可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身为欧阳家的女少东,常来往于各地经管买卖,怎会没听过段烈的名声,那就是个不成器的浪荡子!
她苦求父亲拒亲。
欧阳老爷不允,说已经定了,岂能反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