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兴帝忍无可忍了——他再也不要做傀儡皇帝!
他喝道:“来人,太后凤体违和,送太后回慈宁宫歇息!宣太医,令其在慈宁宫伺候,若太后有半点差池,朕拿整个太医院是问!还有你们——”他抬手指向慈宁宫的宫女和龙禁卫——“再敢纵容太后劳心劳神,朕诛你们九族!”
陈太后气得凤目圆睁,当年她为了梁心铭,连乾元殿也闯过,先帝也不曾这样对她!
“皇上……好威风啊!”
只说得这一句,便晕了过去。
嘉兴帝惊叫“母后!”
御书房一阵混乱。
等事定后,嘉兴帝拷问慈宁宫的宫人,才知道朱雀王妃和白虎公夫人来探望了太后,这才明白缘故,因而下令:今后除了太医,严禁外人接触太后。
今日之事触动了他心底隐忧,急于笼络一批心腹,见太后病情稳定,便回到御书房理政。
这方面,他要感谢梁心铭。
在梁心铭的指点下,朝堂及地方上的大小官员,其家世背景和入仕后的履历,以及脾气秉性等,他都如数家珍,所缺的是当面考较。
现在他要亲自考较,择优擢升。
所谓“择优”,首先要符合他的标准。
他连夜发旨,召见一批臣子。
霍非、贾原等脱颖而出!
霍非,二十六岁,镇远将军,统领京郊西大营,熟知兵法韬略,武将中的后起之秀。
贾原,靖康十八年状元,今年三十二岁,其妻为玄武王族二房的女儿。玄武王族二房跟长房不睦。
……
吕畅死里逃生,抹了把汗的同时,也心有感触:若他不能助嘉兴帝稳住朝堂,一个“奸臣误国”的罪名怕是跑不掉了,因此打起十二分精神辅佐。
嘉兴帝一面调兵遣将,一面密切关注王府,静等王壑归来,只有除了王壑,他才能心安。
嘉兴帝与王壑七年未见,为何如此忌惮他呢?这感觉源于梁心铭,更源于王亨。说来也真奇怪,从前嘉兴帝并不觉得他们如何能耐,如今却常回忆起他们的种种手段。这忌惮延伸到他们儿子身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在外游历七年的王壑,令嘉兴帝十分警惕。
湖州,景泰府,霞照县。
杏花巷李家别苑,书房内静悄悄的,落无尘坐在桌后正写着什么,右手边搁着一把算盘,修长的手指偶尔拨拉几下算珠,噼啪声清脆,颇有韵律。
他在替李菡瑶经管商务。
李菡瑶七八岁上就学着打理太平商号,付出了无数心血,一旦撒手,落无尘想也想得到,她必定放心不下;况且,李卓航骨肉分离,伤心还来不及,还要兼顾李、江两家的事业,分身乏术,落无尘便留下来同父亲一起协助他,待李家事定、买卖稳定了,再离开。
幸亏他留下了,没多少天便传来李菡瑶被泥石流冲入江的消息,李家再次遭遇劫难。
落无尘撕心裂肺了一阵,在恍惚中平静下来。
他想起李菡瑶的秉性和脾气,心里升起奇异的幻觉:幻想李菡瑶金蝉脱壳,借死遁逃!
这幻想让他恢复了生气。
他更不能离开霞照了。
他要替李妹妹守住家业!
在这关键时候,李家群狼环伺、人心浮动,他替李妹妹守住太平商号,也是历练他自己。
若不通世务,将来如何做官?
李卓航临走时,将霞照的太平作坊托付给落霞,令他总揽人事,并让墨竹在跟前听使唤。景泰府的太平总商号,依然由李卓尔和白小霞夫妻管理。徽州的太平分号交给墨文了。李卓航留下一个章程,令他们临机应变,彼此遥相呼应,若有大事不能决,可传信给他。
落无尘便暗中帮助父亲。
李菡瑶失踪,太平工坊大乱。落无尘便令墨竹放出风声,做出李家要清算铺面、转手作坊的模样,以降价为名,将积压的陈年布匹一股脑儿都抛了出去。
百姓和小商贩均哄抢。
李家反倒赚了一笔。
大买卖上,他令管事催逼工人全力织锦,说要赶在李家败落之前,将接的订单都完成了,大家早些分红,把银子揣进兜里,哪怕以后散伙呢,也不怕了。
被分红激励着,作坊不但没有人心涣散,工人们反倒卯足了劲头干活,要赶在李菡瑶失踪一事水落石出之前,再最后利用一把“娘娘”的名头。
对那些怠慢李家、拖延货款的商家,落无尘令管事放话给对方:等李姑娘回来,就不是讨债那么简单了!
工坊内部也加强了人手巡查,为了防止有人浑水摸鱼,损害所有工人的利益。此举得到全部工人附和,因为他们都有股份,这工坊是大家的……
因此,霞照太平工坊不但未现乱象,反比从前更加整肃、严密,上下一心,同心协力。
经这几件事后,墨竹赞道:“落少爷读圣贤书的人,没想到也会经商理财,比姑娘不差。”
落无尘闻言沉默不语。
墨竹见他萧索、飘忽的身形似乎一阵清风就能刮走,暗自后悔,不该提起姑娘,忙用些琐事杂事岔开,好让他陷于这些纷杂的事务中,没空想李菡瑶。
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
听这声音,落无尘便知道是父亲落霞来了,忙搁下笔,抬头看向书房门口,果然落霞身影出现。
落无尘起身叫“父亲。”
落霞点头道:“坐下说。”
落无尘没坐,对外叫“墨竹,上茶。”一面过去扶父亲坐下,墨竹泡了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