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白马河进入乌孙古道约数十里后,一座白雪皑皑的大山堵住了他们去路,向导对郭宋笑道:“这就是阿羯田山,又叫白山,是龟兹国的神山,原本山腰以上都是积雪,这些年融化很多,只剩下山顶有积雪了。”
郭宋点点头,他对这座大山记忆深刻,他用马鞭一指旁边的山林道:“我记得是要从侧面上山,穿过松林,然后从另一座大山的山脊绕过去,还必须在山顶上过一夜。”
向导微微笑道:“以前确实是这样,但现在不需要了。”
他手一指前方,“使君看见前方那条河吗?原来是没有的,山洪爆发冲出一条新的河道,这条小河就形成了。”
郭宋看见远方两里外是有一条河流,汇入了从东面流来的白马河,他欣然道:“我还担心骆驼没法过去,有河谷走当然最好。”
大军转道向西而行,沿着新出现的小河而行,他们很快进入一片乱石滩,河道左面怪石嶙峋,一块块体型巨大的岩石散乱堆放在河滩上,它们原本堆积堵塞在一起,被爆发的山洪冲开,而河道右边比较平坦,可以走人马,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
军队沿着河谷一路向北走,前面没有了路,需要淌水继续走,河水很浅,在膝盖以下,但河水冰彻刺骨,这个时候大家都小心翼翼,有探子走在最前面,最害怕山洪爆发,如果山洪爆发,他们这支大军就将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从清晨进入山谷,一直走到天色昏黑,他们终于走出了山谷,前面出现了一片开阔地,有大片草原,从低缓的山坡一直延伸到山上,山上则是大片松树林,士兵们欢呼着向草地奔去,郭宋一回头,这才发现阿羯田山已经在他们身后了,比十年前他们翻山而行,足足节省了一天的路程。
郭宋下令全军就地宿营休息,十几堆篝火点燃,四周挤满了士兵,他们坐在草地上,烤火取暖,喝水啃着干粮,很快,烤好的羊肉送来,每人分到一块,撒上盐末便大吃起来,吃得满嘴流油,士兵们赞不绝口。
夜深了,周围有哨兵站岗,士兵们都裹着毛毯在篝火边熟睡。
次日一早,大军简单收拾一下,便继续出发,向山谷北方而去。
这天上午,他们又走出一条山谷,眼前视野再次开阔,到处是大片牧草丰美的高山草场,郭宋远远看见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水,乌孙湖终于到了。
这里依旧生活着二十几户乌孙牧民,这时,向导带来一个白发苍苍的老牧民,郭宋一眼认出他。
“你是阿察克!”郭宋惊喜道。
老牧民愣了一下,打量一下郭宋,他慢慢想起来了,“你是......十年前的郭将军。”
“就是我啊!”
两人都十分欢喜,紧紧拥抱一下,郭宋笑道:“老人家年过八十了吧!”
老牧民呵呵一笑,“八十三了,耳不聋、眼不花,就是有点驼背,准备活到一百岁呢!”
众人大笑,郭宋连忙请他坐下,老牧民阿察克笑眯眯道:“原来是小将军,现在变成大将军了。”
李冰在一旁道:“我家使君现在是安西北庭大都护,刚刚收复了安西,现在北上去收拾沙陀了。”
阿察克吓一跳,起身跪下,郭宋一把扶住他,强行按他坐下,“我们是老朋友了,不要这么多礼。”
阿察克感慨道:“前不久我孙子还去庭州卖羊,他们盼望唐军到来,眼睛都盼穿了,这下可好了,唐军终于来了。”
“老人家,外面的回纥军怎么样?”
“现在北庭这边的回纥军比从前少多了,听到他们王帐迁徙去了漠北草原,大军也过去了,北庭只有几千人,主要在黄草泊那边,北庭主要是沙陀人,你从山谷过去,很快就会看到沙陀人在山谷口的军城。”
“驻军有多少?”
“不多,就百人左右,再一路过去,沙陀的小军堡很多,但驻军都很少,几十人或者一百多人,原来回纥人的地盘都让给他们了。”
“回纥人为何如此慷慨?”旁边李冰不解地问道。
郭宋笑了笑道:“回纥需要沙陀替它顶住葛逻禄人东进扩张,加上他们权力东移到漠北草原,所以北庭这一块他就要逐渐移交给沙陀人。”
“大将军说得对,回纥人自己也说,不想和葛逻禄打交道了,还是回大草原踏实,把葛逻禄交给沙陀人去对付。”
阿察克说得情况基本上和郭宋预料的一样,回纥撤回漠北,肯定会发生和思结争夺黄金草原的战争,必然会影响到北庭的驻军数量,沙陀军的关注点又在河西和北面,那庭州以西的驻兵肯定不会太多。
感谢了阿察克老人,郭宋率军休息一夜,次日中午才起兵出发,在黄昏时分抵达了乌孙道出口,远远便看见了出口处山腰上的军堡,根据阿察克老人的描述,里面驻军变成了沙陀人,驻军不到百人,但有一座烽燧。
斥候统领张云上前禀报道:“上前具体有多少人卑职没法确定,但他们分队值守,每队约二十人,烽燧在最顶端,上面好像有两名士兵,必须全歼了敌军才能爬上烽燧,要么就走石壁,石壁实在太陡峭,弟兄们都上不去。”
郭宋没好气道:“我好歹是主帅,你们不能每次都让我上吧!”
“卑职无能!”张云一脸惭愧。
郭宋摆摆手,“算了,估计他们也是吸取了十年前的教训,我上就我上吧!”
他这时着实有点后悔,不该让李春雷走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