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横走了。
就在他亲手斩杀江十虎为自己的兄弟报仇的两天后,虽臂伤尚未痊愈,却还是向孙途提出告辞。身上的伤,心中难言的某种情绪,让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往日的兄弟分道扬镳。
对此,孙途其实也早就有了预见。人各有志,这些梁山泊上下来的人其实都是自由散漫惯了的,让他们一直待在军中,事事都要听从号令行事确实太过为难他们。之前因为兄弟义气,觉着江南之战凶险,所以才一直留在军中,尽自己所能去为大军抛头颅洒热血。而现在,当大局将定,也是他们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所以当张横直接提出告辞之说时,宋江等人还挽留了一下,但孙途却在沉默后答应了下来,不但没有把个临阵脱逃之类的罪名扣到他们头上,还特意命人取来了一些金银相赠,算是一个感谢或是交代吧。
同时离去的还有李俊和童家兄弟,这对宋江来说着实是一个不小的打击,因为这些兄弟论起来可都是他的心腹啊。但没办法,之前李俊也好,张横也罢,所以会以他马首是瞻说到底还是因为张顺的关系,可现在张顺已战死在涌金门下,他们自然就再没有了继续留在军中卖命的理由。至于童家兄弟,他们多年来都跟着李俊,自然就队与反应,他相信,那些地方已用不着自己再派兵去平乱了。
事实也正如他所期待和预判的那样,随着杭州城破,江南各地最后的那一点坚持与侥幸也荡然无存,随即,便有不少地方的士绅开始起事,把依然忠心吴国的官员铲除,然后重新归附朝廷。
只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进入腊月之后,江南除了梧州附近的一些州府外,都已派人来杭州请罪归顺。此时,孙途只消派出一名官员,带上几人过去,就能把这些州府大权全数收回。所谓的吴国,到了这时候其实早已名存实亡,只留下梧州那弹丸之地,又失去了诸多得力臂助,纵然方腊再有本事,怕也不可能东山再起,卷土重来了。
北风呼啸,飞雪茫茫。将个梧州城彻底笼罩在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之中,而同样的阴霾,也笼罩在了城中所有吴国君臣的心头。
虽然得以从杭州的大败中脱身逃回来,但所有臣子心里却无半点欣喜,有的只是更大的惶恐。因为事到如今,即便他们没多少远见,却也知道自己的时日不会太多了。而对此感应得最明显的,当然就是宰相方肥了。
他不但从城中军民官员的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绝望,也从方腊那里感受到了同样的心思。压抑,忧虑,愤怒,不甘……种种情绪让方腊饱受煎熬,此时都显得暮气沉沉,要比当初在杭州时一下老了十岁不止,整个人也憔悴了许多。
杭州的丢失、庞万春江十虎等心腹臣子的死亡,带给他的打击也实在太大了些,让他不得不悲观地认定,自己的死期怕也不远了。
为此,方肥可没少前往劝慰开导,今日也是一般。在陪着方腊在不断落雪的院子里走了一阵后,他再次旧事重提:“陛下,你也不必太过忧虑了,事情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还有翻盘的可能。”
“老八啊,你就别再拿这等话安慰我了,我哪还不知道眼下这一局已再无生机吗?虽然现在宋军还未打过来,但只要明年开春天暖,那孙途就定会率军而来,到时候,我这一座梧州城又怎么可能挡得住他呢?连杭州都……”连续的大败,已让当初意气风发的方腊打击成完全没有一点信心的样子,连称呼都变了,再不称孤道寡,也不再称方肥什么爱卿丞相了,回到了原来的兄弟之称。
方肥沉默了一下,随即也改了称呼开口:“五哥你说的是,再想重新立国对我们来说确实已不可能,但想要守住梧州一带,却也还是有希望的。你可不要忘了就在东面,我们可还有乌龙岭天险呢。当初庞万春为何会不顾一切地把我们救回来,不就是因为他知道即便杭州丢了还有一搏之力吗?只要守住乌龙岭,梧州就丢不了,只要梧州安然,则我们就还有一拼之力。”
“乌龙岭虽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可……那孙途用兵老道,手下将士又个个能征善战,我们真能挡得下来?”此时的方腊已经彻底没有了底气,满心的犹豫。
这一问还真就让方肥有些不知该如何劝说才好了,因为他也领教了多次孙途及山东军的可怕。当初常熟一战,他就曾以为孙途必败,可结果等来的却是苏州陷落的消息。之后以为杭州必能坚守住,可结果呢?他认为庞万春定能与孙途打个平手,毕竟那可是吴国军中第一人啊,却不料最终却等来了他的死讯……一桩桩一件件,都向他说明了一个道理,这个孙途是不可战胜的,哪怕再难的局面,也抵挡不住他的兵锋所向。
方腊看着他那副为难的样子,又是惨然一笑:“所以要我说,想要保住兄弟们的性命,最好的做法就是,你们杀了我,然后把我的首级送去杭州。如此一来,看在你们将功赎罪的份上,他孙途或许还能留你们一命……”
“陛下,万万不可啊!”这话说得方肥是真个急了,当即跪了下来,称呼也改了回去:“臣就是死,也绝不会做出此等不忠不义的事情来,我相信其他人也不会这么做!咱们还没到真正的绝境,机会还是有的。乌龙岭定能守住,而且那孙途……那孙途他也未必真能撑到明年开春。陛下可别忘了当初江军师的那番话,此人早就遭了大宋朝廷之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