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几日来的风雪彻底停歇,就连久违的日头都在云后偷偷露了一小脸。这让再一次等候在皇宫之外的孙途觉着要比昨日黄昏的等候要舒服得多了,但细封常却显然不适应这样的等候,身子不时都要轻轻扭动两下。
这既是因为对自己即将见到皇帝的兴奋与紧张,也和如今这寒冷的气候有关。要摆在后世,眼下兴庆府的室外温度应该能测出是有零下十多度了,哪怕身上的御寒衣物再厚,这么站上一会儿也让人觉着身子发僵,手脚冰凉。尤其是对细封常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来说,这等苦头还真没怎么吃过呢。
“千里,你说这次能成事吗?”心中的不安让细封常只想和人说说话来消除一下紧张的情绪。孙途闻言只是淡淡一笑:“既然摩侈赫敢在此时入宫,就一定有些把握。当然,我以为想就此彻底扳倒太子是不现实的,皇家也是要体面的。”
顿了一下后,他又提醒道:“不过公子,无论事情成与不成,对咱们来说都有利无害。我以为一旦摩侈赫的目的达成,你正好可以借机向他提出族长要你来京后所做之事,让夏国在宋辽纷争中严守中立。”
“对啊,我差点就把这要事给忘了,得亏有你提醒。”细封常深以为然地点头道。这次变故接连而来,他还真就把细封野畅之前嘱咐他的正事给忘到脑后了。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和摩侈赫同一阵线,自然是可以寻求他的支持与帮助了。
两人正说话间,后方又有一阵马蹄声隆隆而至。这回孙途都不用回头看一眼的,就能猜到这是太子闻讯之后又赶来了。果然,片刻后,太子就已面色铁青地大步而来,在经过他们这一行人时,眼光扫来更是杀气毕露,让人相信要不是如今在宫门外,他都会即刻下令杀死他们。
这眼神让细封常悚然一惊,身子都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稳住了心神。而孙途则不受任何影响,反而心中一喜,太子越是怨愤,他就越是有机可趁,这也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结果。不过今日太子来得也太迟了些,摩侈赫都已入宫快半个时辰了,恐怕该告的刁状都告完了,这时再见皇帝只怕是正往枪口上撞啊。
刚想到这儿,孙途便瞧见本来挺冷清的皇宫内走出了一名脚步匆匆的宫人,在朝已经入内的太子稍行一礼后,他才走出宫门,来到了孙途他们几个跟前:“皇帝有旨意,宣细封常与孙途入宫奏对。”
孙途听后,忙拉了下还有些愣怔的细封常,双双上前低应了声:“臣领旨!”然后就跟着此人往这座看起来略显寒酸的皇宫内走去。
一面行着,孙途心里还有些感慨,这夏国在规矩上确实有些随意了。若是摆在大宋,就是一般朝臣想见皇帝一面都很是困难,更别提他和细封常这样的小人物了。可这里倒好,就因为这件案子,在摩侈赫的一番告状后,皇帝居然要亲自接见他们了,这么做可真有些随意了。
夏国皇宫的前朝确实并不是太大,也就两百多亩的占地而已,行了一程后,他们便已来到了一座偏殿前,这里正是李乾顺召见重要臣子商议大小事务的所在,刚刚之前,太子就已通禀入内,现在则轮到了他们两个。
不过这时倒不用孙途和细封常开这个口,自有领他们进来的内侍去往殿门外小声禀报,片刻后,里头才准许他们入内。直到这时,那名内侍才板着张脸低声吩咐道:“进去后不得失礼,皇帝不问你话不得开口,不然可没人能保得了你们。”说完这话,才示意他们两个推门入内。
推开略显笨重的殿门,两人迎面就感受到了一股热浪,显然这殿内生了不少炭盆,保持了内部的温暖。两人未有丝毫怠慢,就已迅速进入,而殿门则已被守在门口的内侍给迅速关闭,隔绝了外头的寒冷。
进入殿内,孙途也没急着抬头查看情况,便先跟着细封常一道跪地叩首,拜见皇帝。等他们把大礼都作完了,一个浑厚威严的声音方才从上头响了起来:“摩侈赫,这就是你口中的人证吗?”
侧方端然安坐的摩侈赫微欠了下身,这才说道:“回皇帝的话,正是他们。这孙途昨天日夜间两次险些被人所害,却都保住了性命,更是这次之事的人证与亲历者!”
“起来回话吧。”皇帝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喜怒来。孙途则是应声而起,随后抬头迅速扫过这位西夏的中兴之君,这位让宋辽两国君臣都感到有些威胁的可怕对手。
只见李乾顺长得身量高大挺拔,哪怕只是坐着亦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而算着应该有五十多岁的他就孙途看来却显得颇年轻,须发浓黑,脸上都没几根皱纹,看着就跟四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差不多。
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他的那双闪烁有光的眼睛,只与之对了一眼,就让孙途的心里别地一跳,就仿佛对方能一眼就能洞悉自己的心思。直作了个深呼吸后,孙途才定下心神,然后与有些忐忑的细封常一道稍稍往边上退了两步,可不敢与皇帝正面对峙。
“孙千里,你就先当着朕的面把昨日的一切都说上一遍。”也在看了两人的模样后,李乾顺终于开了口。
孙途抬头扫了眼摩侈赫与面色依然发青的太子,这才应了声是,然后将一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给道了出来。他是从自己随细封常来京开始说起,提到了自己与结桑蜡伬之间的交情,然后再说到刚入城时的纠纷,以及自己杀马的举动……这一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