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仰之人,所以即使殿下想要图谋天下,温芷也誓死相随。”
杨琰微微动容。
温芷低下头,深深叹息:“其实我的抱负没有多么远大,什么权掌天下,位极人臣,都并不是我心中所愿。我出身贫寒,见惯了平民百姓秋冬缴不出课税,春夏吃不饱米粮。我所想要的,只是个平安富足的时代,百姓安居,天下太平,仅此而已。而韩先生的谋划,却是要掀起一场乱世,借此将殿下推上帝位,此举我心中并不认同。我知道,这是韩先生所说的帝王心术,是不可说的诡道,而子民,则是帝王口中的膏腴。”他骤然拔高了声音,问道,“那么我们一心想要改变这个朝堂,又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把万千子民的性命,奉做新帝的飨宴么!”
“兰郁……”杨琰张了张口,却终是没有打断他。
“殿下!”温芷忽然下拜,“这些话在我心里,已经很久了。我知道殿下志向高远,却不知殿下的志向是为了大昭,还是为了自己?倘若是为了大昭,那又何妨将帝位看得那么重要。以殿下的胸襟,即便不是皇帝,甚至不是穆王,也依然可以将这天下握在手中。至于适同兄等人也都和我一样,我们所信任追随的是殿下这个人,而并非殿下的身份。所以眼下这场战事,无论殿下意欲何为,我等都会与殿下共进退。”
杨琰沉静的面色终于缓了一缓,他重重拍了拍温芷的肩膀,而后拉他起身:“兰郁,有你这番话,我心甚慰。”
温芷心里本郁结许久,此刻倒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想了想,又道:“不过此刻出兵,殿下有退敌的把握么?听说燕虞主将阿史那棘连十分勇猛,且诡计多端。先前陇州一战,敌我虽兵力悬殊,但卫将军以奇兵埋伏,本可以一胜。却不料棘连谨慎,面对唾手可得的陇州城,竟没有急着派出精锐冲锋,而是迂回攻城,直到伏兵暴露之后才派出了牙帐下的精锐柘羯。而卫将军射光了箭囊内所有的箭矢,仍然不退,直到最后伤重不支,这才……”
他说到这,忽然察觉杨琰的脸色十分凝重,赶忙收住了话。
“棘连他狠下心来,确实是个可怕的对手。”杨琰低声道,“不过那又如何,我和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本就是强者的天下。他的野心并不低于我,我们迟早都会有一战。”
他收敛了悲伤的神色,眉宇间显出锐利的锋芒来:“我已下令,命贺若峰为左将军,领十二万大军从西路进发,尉迟贤为右将军,领十万大军从东路进发,不日便将抵达陇州,与阿史那棘连决战。”
温芷凝神细想了片刻,点头道:“贺若将军和尉迟将军皆是当世的名将,由他们两路夹攻,想必是稳妥的,只是不知此战主将的人选,殿下属意何人?”
杨琰竟笑了笑,他转过身,向屋内道:“方明,让你取的东西备好了么?”
庆安堂的殿门猛然打开,方明大步走出,他身后跟着一行仆从,手中皆托着漆木盘,上面盖着锦毡。
方明屈膝道:“主子,已经备好了。”
杨琰点了点头,略略抬起了双臂,仆从们皆俯下身,揭开锦毡,露出下面火红的铠甲。方明带着仆从们上前,有条不紊地为杨琰穿戴这身繁复的铠甲,而温芷则是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幕。他曾听说过先穆王杨烨年轻时曾驰骋沙场,身披红色铠甲威震四方,那身铠甲被称作火焰甲。然而此刻,这具久负盛名的铠甲披在瘦弱目盲的杨琰身上,竟没有丝毫的违和。
宽大的铠甲掩饰了杨琰纤细的身形,火红的重盔下只露出他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眸,他抬起手,抚在腰间佩刀的刀柄上,像个英气勃勃的年轻将官。
“我未曾上过战场,只读过卫长轩常看的那几本兵书,不过我还有几分把握能够击退外敌,”杨琰笑了笑,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张狂,“此战,我亲自为主将。”
他说完,便向外走,门外是列队整齐的左右骁卫,马嘶声此起彼伏。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头来,向着温芷道:“兰郁,你说的很对,即便我没有机会登上帝位,但这天下依然会是我的,谁也夺不走。”
温芷怔怔看着他,看他火红的铠甲穿过穆王府漫长的过道,最后消失在视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