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了。
卢凉,已经死了。大儿子,未必撑过,小儿子,也要上战场。
他们陆家啊。
“去祠堂。”老太太站了很久,才转身。
她面色严肃,请了家法。
拎着鞭子,在台阶停了一下,才进去。
陆银山就跪着,他知道,他娘,急眼了。可他不后悔,不后悔和付春深的一切。
眼前的祖宗牌位,漆黑的面儿,跳动着烛火,一室昏暗,幽闭。
“你,知不知错。”老太太站在他面前,手里的鞭子举的高高的。
陆银山没说话。
一鞭。
“知不知错!”
还是不肯说话,他像个倔牛一样,硬挺着,不低头。
老太太气的血冲脑瓜门,手下的就更狠了。
“让你不知错!让你不知错!”
空荡荡的祠堂,回荡着抽响,陆银山的后背都被老太太抽烂了,血淋淋的一片,衣服碎在皮r_ou_里,被鲜血染透。
“你个混账东西!”
“你若真占了人家,且不论lún_lǐ纲常,日后你要是死在战场!她怎么办!”老太太哭了,边哭边打。
她这一辈子,真的不容易。陆家老爷子正值壮年,去剿匪,结果被人杀了,她那时大着肚子,领着陆金山,想走都走不了。生下这个二儿子,已是拼了全部气力,还要和本家勾心斗角,才勉强带大两个孩子。
后来生活好了,养了卢凉。
可这三个……
“你要是让人动了情,难道她要等你一辈子吗!”老太太打累了,扔了鞭子,她眼睛里带着悲伤,看着陆银山。真想把这个儿子的心扒开,看看他到底把什么装进去了,才这么不懂礼数,不知分寸,没有心肠!
“我想放手了!”陆银山吼了一句。他睁大了眼睛,攥着拳头,有点颤抖。
“可他,我放不下!”他喜欢那人的笑,那人的温柔,那人的天真烂漫,像风,像雨,揉进他的四季。
“我放不下。”陆银山甚至有点绝望,他不是没努力忘记付春深,可越是忘,越是想。
“放不下……”老太太重复着他的话,脱了力一样,跌在椅子上。
“你要是能从战场上活着回来,才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她兀自呢喃,不再看陆银山。
“儿啊,只有活着……”她说了一半,说给二爷听,也说给自己听。
陆银山被他娘押着,跪了三天祠堂。他知道,付春深走了,再也不会回来。老太太抓着他的肩头,哭的肝胆俱裂。
陆家二爷的心,都被他娘哭碎了。
“娘,我不招惹他了,再不了,别哭了。”他拿着他娘给他的那根簪子,小心翼翼的哄着老太太。
卢凉的骨灰迎回来了,紫花坛子装着。一路颠簸,坛子上都是泥土和血迹。
陆银山沉默着,接了。他看着坛子。卢凉走之前的样子,他还记得。他们在一起,少说也有二十年。
卢凉,就这样走了。人的命,果然,轻薄的像纸。
第29章 无题
陆二爷看着手里的坛子,手指收拢,在坛子的花纹处使劲抓了抓。
他站在大爷的院子里,仰着头,看了好一阵子的海棠树。
光秃秃的枝丫,盘桓着大片的雪。赤褐色的木纹,刻着那些埋在记忆里的往事。
他哥小时候就向着卢凉,偷偷给他买好吃的,穿的,谁欺负了卢凉,陆家大爷永远都是护在前面的。
不过自己小时候,真的很讨厌卢凉,分了他的关怀,似乎曾经属于陆银山的一切,都要一分为二。他总是找他打架,两个人拳脚相加的,打个鼻青脸肿。
……往事如烟,思之念之,终是虚妄。
他和卢凉和解,是大爷断了腿之后,他在自家院里,狠狠的揍了这个害他大哥受伤的人,卢凉头一次,没还手,任他揍,二爷骑在卢凉身上,拳头跟沙包似的打下去,打的卢凉鼻子口的窜血。
“都是你!都是你!扫把星!”年纪还小的陆二爷下手没轻没重,差点打废了卢凉的眼睛。
卢凉一声不吭,烂泥似的躺着,他目光空洞的看着远方,心如死灰。
十几岁的卢凉,情窦初开,只不过这甜蜜的果实还没来得及品尝,便已烂开了,腐臭的汁水蚀了骨,烧的卢凉心神俱散。
他从没想过,大爷会因他……
“是,我是扫把星,我欠大哥的。”他平静的看着气的三尸神暴跳的陆银山。
卢凉的脸,被打的都是伤,血水浸染,恐怖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