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似漫不经心问道:“李七郎去草原前一直是个傻子吧?”
两个问题看似没什么关联,于怀恩却不敢大意,略顿了顿再度点头应是。
“一个傻子,他从哪里学来的这些?绮娘留下的笔记协会研究了十几年一无所获,结果李七郎突然写了一篇文章出来,还解释的有模有样?”
于怀恩装着听不出圣人话语中的含义,轻声道:“协会方面传来消息,李流光术士传承自圣域晨曦同盟。”
“哈?”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嘲笑,“当年他们也是这般说绮娘的。”
于怀恩再次沉默下来。
圣人手指点着元素周期表几个字正要说话,一个小内侍进来轻声道:“五郎回来了。”
“让他进来。”圣人合上《霍林河》,没有再问李流光的事。
小内侍轻轻退出去,不一会沈五郎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也不行礼也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圣人已经习惯了他的这副做派,并不生气,神色平静地上下打量着他。不需要人吩咐,于怀恩和几个内侍悄无声息离开了屋子,只剩下他们两人。
像是角力又像是对峙,双方俱是沉默着。直到圣人率先打破这种无形的凝滞,开口道:“你在代州没有出事,我很高兴。于怀恩大概跟你说过了,回鹘入侵是计划中的事,但你出事是意外。我没想到你会离开晋阳,又恰好遇到了回鹘大军……”
沈倾墨没有回应。
圣人也没有继续解释,他惯常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能解释这么一句已经殊为难得了。
两人又一次沉默下来,半天还是圣人继续道:“你和李七郎在草原的事我都听说了。郭凤虏骁勇有,智谋却一般,安北本来是颗弃子,遇到李七郎是他的运气。于怀恩说你在安北不肯回来,我想着小鹰大了总要自己学着飞的,便由着你留在草原。这次你们回来很好,长安和回鹘迟早有一战,留在草原……”
“我和七郎只是回来看望他的家人,过段时间还要返回草原。”
涉及到李流光,沈倾墨直接堵了回去。
圣人眉头跳了跳,思及沈倾墨为着李流光留在安北,怎么都不肯回长安的事,免不了轻哼一声:“既是李七郎回来看望他的家人,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七郎的家人便是我的家人。”
这句话带来的刺激不小,圣人一腔郁气憋在了胸口,偏偏对上沈倾墨冷漠的脸发作不出来,缓了又缓自个把气咽回到肚里。
“不管是看谁,回来便不要再回去了。”
沈倾墨径直道:“我听七郎的。”
圣人:“……”
……
太液湖畔父子两人争锋相对之际,李流光正陪在程宛如身边照看刚出生没多久的幼弟。
白白嫩嫩的婴童咿咿呀呀地叫着,时不时冲着李流光吐出一个口水泡泡。李流光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的脸,眼神情不自禁带出了笑意。
沾他术士身份的光,家里上至祖父下至父亲,都没有太过在他和沈倾墨的关系上纠缠。甚至在母亲一叠声追问之际,还开口替他说话。无非是他已经长大成人,如今又是术士,这些小事自己便能做主,家里不需要c,ao心。又有谁家子弟也是如此,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只要不闹过分便好。
李流光当时听了并未说什么。自汉时风气便是如此,男男相好并不影响各自娶妻生子。他和五郎虽没有娶妻的打算,但今日的乌龙已带来足够的冲击,不需要再引爆一枚□□。至于以后的事,看舅舅至今未娶妻就知道术士的自由程度是相当大。
在一家人简单吃过饭后,李流光陪着程宛如回了房,逗弄起什么都不懂的幼弟来。
见李流光并不讨厌小孩子,程宛如坐到他的身边,神色慈爱:“小七刚出生也是这般小小的,白白软软的,没想到一眨眼都要娶妻生子了。”
“阿娘这些年辛苦了。”李流光轻声道。
“阿娘不辛苦,阿娘只要看到小七好好的,心里就高兴,一点都不觉得苦。”这是程宛如的心里话。她抓着李流光的手,含笑看着襁褓中的婴孩,“我原本想着这辈子守着小七一个人就够了,但谁知道老天待我不薄,家里又多了一个小九。你们两个手心手背都是为娘的心头r_ou_,如今小九还小,只需慢慢长大就好。只小七你……”她犹豫半天,咬牙道:“小七你如果实在喜欢男子,娘也不拦你。但沈五郎风评……”
“阿娘我知道。”李流光蹲在程宛如面前,像小时候那样仰着脸看她,“我知道阿娘想要说什么,五郎性子偏激不假,但他对小七全心全意。小七初始流落草原孤零零的,如果没有五郎作伴,能不能撑到回长安还未可知。况且五郎性格并非天生如此,概因从小没有母亲,圣人又多有疏忽,才会不讨人喜欢。阿娘若跟五郎相处久了,便知道五郎心性柔软,并不是外界评价的那般不晓事理。”
他说的诚恳,程宛如犹豫道:“就算沈五郎像小七说的这样,但小七别忘了沈五郎背后还有个圣人,圣人……”
李流光轻笑起来:“阿娘忘了我现在是术士了,圣人虽是天下之主,也管不到术士身上。”
程宛如犹自不死心道:“可这样一来,小七娶妻生子岂不是凭白多了障碍?”
李流光听出母亲的重点是让自己娶妻生子,笑道:“小七还小,只想陪在阿娘身边,娶妻生子的事情不急。倒是阿娘还年轻,正该和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