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聿明忽然觉得很美好,就好像在月明风静的秋夜,啜了一口甜甜的桂花酒,有一种安逸舒适的情致。“真好。”他活得真好,让人不忍心打扰。
庄奕笑笑,早知如此,何必费劲讨好他,什么都抵不过真情实意罢了。他伸出手,轻轻抚摸寻聿明的脸颊,唇角微弯:“我其实……”
他其实是想记录下没有寻聿明的日子,在每一个思念成疾的夜晚,还可以回味着这些时刻告诉自己——没有小耳朵,我也可以。
现实却是,在寻聿明面前,这些根本不堪一击。此刻面对着他,庄奕才发现,原来它们并非是他可以自己生活的证明,越想证明越说明不自信。
他只是在等待。
“我给你看样东西。”庄奕起身离开,不一时又回到床前,他右手一松,一只带着细羽的白色捕梦网摇摇曳曳坠在寻聿明眼前。
“你还留着呢。”寻聿明放下手机,接过来看了看,这是他从前买给自己的,分手后他们将彼此送的礼物退回,便再没见过面。
庄奕将它系在床头画底边的小暗钩上,窗帘拉开,刚好有月光渗漏到上面,夜间捕捉噩梦,白日收集阳光。他揉揉寻聿明的栗棕色头发,道:“我一直留着,你忘记我为什么送你了吗?”
“没有。”寻聿明轻轻摇头。
他怎么会忘记呢。
那是大三上学期,寻聿明报名参加了,凭借用“激光全息投影的3d打印技术”模拟神经脉络,从而解决医学扫描的局限性问题的论文,斩获了最高等级的o奖。
当时3d打印还不像如今这样普及,将全息投影应用其中,更是一种畅想,直到2016年迪士尼才申请了这项专利。寻聿明的设想被评委里一个名叫布鲁斯·安格斯的教授所赏识,此人后来也成为了他的授业导师。
得奖那晚,庄奕带他一起去庆祝,两个人溜出吵吵嚷嚷的庆功宴,跑到旧金山玩。二月份的加州,夜晚只有十度,海风吹来,犹带着凉意。
庄奕脱下外套给寻聿明披上,又给他买了一份上次吃过的华夫饼,和一杯热玛奇朵,两个人在海边慢悠悠地散步。
去年七月四号独立日的时候,他们曾来这边乘船出海看烟火,这次是旧地重游,一点都不新奇。但夜幕下的沙滩上点缀着稀稀落落的星火,灯塔将绿光洒在海面,看上去朦朦胧胧,气氛很浪漫。
庄奕对寻聿明的感情,像日益发酵的葡萄酒,就快到开封的时候了,走在他身边都觉得心扑扑跳。
寻聿明却浑然不觉,他手里端着纸盒,里面是格子华夫和香草冰淇淋球,上面撒满糖霜巧克力碎,再点缀一芽薄荷,赏心悦目。
他用小黑叉子随手扎起一块,像往常一样送到庄奕唇边:“你吃。”
“我不饿。”庄奕摆摆手拒绝,无奈寻聿明踮着脚坚持,只得张口吃了,咀嚼时带出清脆的响动。
周围人影寥落,人群陆续散去。他们坐在礁石上极目远眺,能望见夜幕中光彩熠熠的金门大桥,近处反而黑沉一片。
得奖是巅峰,而巅峰过后往往伴随着失落。汹涌的感情潮水般袭来,寻聿明吃两块华夫饼,啜一口玛奇朵,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
“你为什么总是郁郁寡欢?”庄奕听见转过头,打量他稚嫩而又忧愁的脸。
他张张嘴没回答,庄奕说:“你只有十七岁,却才华横溢,在世界一流大学里学习,刚拿了含金量这么高的奖,长得还像油画里的耶稣宝宝。”
这些条件随便挑一个,都够别人沾沾自喜的,为什么他还会不高兴呢?
“我……”寻聿明哑口无言。
他垂下头,沉默许久,问道:“你知道十五岁就上大学是什么感觉吗?”
因为他年纪小,所以个子比别人都矮,看起来比别人都呆。大家开玩笑他听不懂,聊女孩儿他一窍不通,他真的很努力了,可连在冰淇淋店打工都没人要他。他又笨拙,又不会运动,跑步都能撞树上,一进体育馆大家就笑话他。大学还和他家隔着一片海,坐飞机十六个小时,来回机票钱够外公吃一年。
寻聿明拇指抠着华夫饼的纸盒,眼神和冰淇淋融化在一起,“如果没有遇见你,我根本高兴不起来,说不定已经退学了。”
他唇边挂着一道奶泡,看起来有点可爱。
庄奕伸手替他擦了,低笑说:“我不会离开你的。”
他指腹带着常年打球磨出的薄茧,摸起来略觉粗砺,擦过嘴角时将触感放大到极致。寻聿明脸颊微微泛红,探着脖子凑到他身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
庄奕此刻哪里经得住他这样撩拨,他无意间的小举动,已经够自己压抑忍耐的,罪魁祸首还无知无识。庄奕向后躲,眼皮一凉,寻聿明举起食指给他看:“你掉了一根睫毛,好长。”
“别动,我许个愿。”庄奕抓住他手掌,举起挂在指尖上的睫毛,闭起眼睛默念:“上帝,如果你听得见我的祝祷,祈求你将眼前这个人赐予我,就像赐予我生命。”轻轻睁开眼,朝一脸懵懂的寻聿明吹了口气。
“啊哟。”寻聿明忙捂起眼睛,“吹迷眼了。”
“我看看。”庄奕作势去扳他脑袋,他的皮肤就像一层细r-u酪,白白嫩嫩透着红,看得人心猿意马,只想不顾一切地亲一下,或者……咬一口。
“不要紧。”寻聿明揉揉眼皮,摇头笑说:“咱们回去吧,十点多了。”
庄奕喉结滚了滚,跳下礁石,将他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