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着手中的利刃:“好,我听你的,现在就出宫。你隐瞒也好,冒险也好,没人阻止你了。你不是就盼着我好好活下去吗,我成全你的心意,就算天塌下来了,你的皇叔也能听你的话,苟活在这世上。”
抬起头来直视对方,却看见了李越脸上一抹牵强的笑。
“我送您出去。”
直到离开御书房,李怀安也没再说一句话,李越也沉默着。
他逼着自己不要回头,抱着那把冷冰冰的刀。鼻子有点酸,被风一吹,又冻得他难受。
不就是被赶走吗,又不是第一次了。
李越千方百计瞒着自己,说到底也只有一个原因,不想让他涉险。
可正是如此,他才会觉得无力,才越发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背负着庸碌之名过完一生,可现在,他好像不甘心了。
不甘心自己只是一个失败的皇帝,一个废物太上皇,一个只能躲在侄子羽翼之下的皇叔。
他回到凝华殿,宫道上停着一辆马车,内侍们已经收拾好所有行李。王勤见了他仍是笑,请他乘车。
李怀安这次没有反抗抵触,一言不发上了车,随马车缓缓驶出宫门,离皇城越来越远。
他没问目的地,只背靠着车厢,仰着头静静想着。
想他这小半辈子里都做过些什么,从头到尾捋了一遍,却发现没几件事是他自己愿意做的,李越也是这样。
想清楚了,便也到了李越为他准备的藏身之处。远在京城之外,藏在错落村舍中,像一户平常人家。
等到夜已深时,一切安定,他估摸着自己的消息已经传到宫里。便牵走棚里的一匹马,翻身而上,朝京城狂奔而去。
顾不得夜里的风刮得脸生疼,外袍兜住猎猎狂风,在夜色中张扬成一片白色的浪。
等他赶到城门时,浑身上下已经冻透,一颗心却在发烫。
远远望过去,京城已经戒严。班师出征,许多位将军身着戎装骑在马上,位于前方。
然而最前头有一匹马落了单,也没见主人。李怀安躲在一棵树后,正欲往前走近一步,却看见了李越跃上了那匹战马。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点忙,又迟到几分钟,抱歉抱歉
第38章
李怀安踏出去的那半步又收了回来。身侧的马还在喘着粗气,在静谧一片的周围显得异常刺耳。
这声响很快就被行军的动静掩盖,军队的踢踏声像阵阵响雷,把他的思绪踩碎。
他躲在官道一旁,借着繁盛树林的掩护,瞧见了当今皇帝。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李越穿上甲胄,腰悬长剑。整个人被冷冷的甲胄衬得更冷,杀伐果断,是帝王该有的样子。
他那不安的预感果然成真了,李越把他送走,是因为自己也要离开京城。
李怀安一时恍惚,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仿佛倒置了,五年前是李越看着他离开,如今望着背影的人变成了自己。
他好像有些明白李越的感受了,是一种无力感,知道自己没能力将人留下,即使追上去也无济于事。
李怀安定在原地,看着队伍浩浩荡荡行远,李越的身影远到再也看不清。
此时天光已大亮,他收回视线,垂下眼转了转冻僵的手腕,抓住缰绳,翻身上马。
望了一眼城门,低声道:“一个主外,一个主内,也挺配的。”
自嘲笑着抚了抚马鬃,轻喝一声,又驾马驶向京城内。
宫中一片祥和,如往日一般清净。只是主人已离开,御书房里也应该人去楼空。
李怀安踏进御书房,却意外地发现一个人。
“齐恪?”
丞相正站在桌边翻阅一本奏折,闻言抬起头来,见到他之后不慌不忙行了个礼:“臣参见太上皇。”
“圣上让你来的?”
齐恪答道:“是,陛下命臣监国代政。”
他这个太上皇也没能够代政,反而被送到了京城外躲着。
“他还真是信任你,”李怀安笑了笑,“那我呢,他对外是怎么个说法?”
“陛下代您称病,言太上皇于凝华殿内静养,一律不许旁人打扰。”
又是称病这套,惯用路数了,李怀安也不觉得稀奇。
然而齐恪又道:“依臣看来,陛下对臣不过是用人不疑,对太上皇才是真正的信任。”
他看向对方一副正经的模样,这话却不像什么正直之臣能说出口的,也不知是不是奉承。
太上皇没理会他这句似真似假的话,问了个最关心的问题:“圣上为何会御驾亲征?”
考虑到这人是李越的心腹,或许会守口如瓶,又补充道:“别瞒我,我只吃你家陛下那套,在其他人这儿不管用。”
丞相闻言不着痕迹地笑了笑,这叔侄二人当真会折腾。一个让他闭嘴,一个让他开口。听谁的都不如听自己的,有些东西哪里能瞒得住呢,不如全老老实实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