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管已经对大四学生实行放任自流政策了,更何况他带进楼来的还是个脸熟的男孩,杨剪顺利把李白领回了寝室,挤在同一张下铺上,将这一夜过完。
天刚亮两人就起了,杨剪有早课,李白有早班,两人把论斤买的衣裳都塞进公用洗衣机,塞满了四台,洗漱完又吃了早饭,再拿出来放到阳台上晾。太挤了,横杆都被占满,缤纷衣裙悬在头顶,绕在周身,晨风一起,就像浪一样鼓动。
这应该是男生宿舍楼里最惹眼的一扇窗了,三层楼下的校园渐渐苏醒,七位室友的呼噜声还在背后此起彼伏,但阳台上的呼吸是清澈的,充满阳光的直白,以及洗衣粉味的洁净。晾到最后,李白挂起的一条裙子不幸滑落在地,沾了山茶盆里的土必须重洗,他吐了吐舌头,本是无心,舌尖却被杨剪夹了个r-u白色a字夹,好比一种惩罚。扯扯他的脸颊又捂住他的嘴,他就很小声地哼叫,弄了杨剪一手的s-hi,一放他呼吸,他就小狗似的伸出舌头,双眼s-hi漉漉的,悄声求杨剪把夹子取下。
其实也就夹了不到一分钟,终于拿下来,李白的舌尖更红了,眼梢也红了,目光都变得茫茫然,好像被拉开了什么开关,勾住杨剪的脖子没办法自己站直,吐词也被仍在瑟缩的舌头弄得很难清晰,只是和杨剪说,我疼,哥你亲亲我。
杨剪觉得无奈,李白无疑是很能吃苦的,但在他面前,某些时候又娇气得不行。滴水的夹子被他握在手心,裙袂拂过脸颊,他搂住李白接一个吻,对那截软软的舌尖,他很温柔。本是闭着眼睛,但他看到寂寞走了,黑色的雨和油渗入地砖的缝,不留一个尾巴。
临走前,李白神神秘秘地告诉杨剪,我想好了你的生日礼物。他的确想好了,统共两样,剩下的钱藏在床底下,他自动将其归为杨剪一百万计划中的一部分。
其中一样很简单,是个摩托头盔,纯磨砂黑色,棱角独具几何美感,是日本进口的,老板亲自拿样品试了砸石头、刀砍等性能测试,李白觉得它就像科幻电影里主角用的道具。出于私心,他还给自己买了个类似款的白色,不过是国产的,他觉得这也足够自己以后经常蹭那辆大摩托了。
至于第二样——李白打了个舌钉。他本来是自己动的手,但位置没找对,手法也不熟练,怎么钻也扎不透,吓得围观的灯灯鬼哭狼嚎,其他同事也劝他找个专业的店。于是李白含着自己热流汩汩的舌头沿街逛了逛,很快就找到一家提供穿孔服务的文身店,张开嘴巴,吐一口血,表情淡然地接受再次消毒与穿刺。
论疼痛程度,对于李白来说,其实不比耳洞重上几分,他不断地想起那只夹子夹在舌尖的感觉,也清楚地看到在自己面前挡着的不是杨剪的手。舌尖上的小孔被堵上了一根长长的不锈钢钉,两头是圆的,穿孔师说这是因为过后的几天整条舌头会肿得很厚,短的不够堵。之后付了钱,礼貌地道了谢,走到药店已经说不出话了,通过写纸条的方式买了一大袋漱口水和消炎药,李白回到东方美发,在等他回来看戏的众目睽睽之下,宛如凯旋的英雄。
英雄没有出现被疼得受不了,睡不着觉的情况,不过做了几天沉默寡言的神秘手艺人,在他手下的客人总因他的过分安静而感到不安,频频四望。他也几天没有正经吃饭,几天只能和杨剪用短信交流,杨剪似乎并未发觉不对,抑或是并不关心,这让李白失落的同时又不免侥幸,他觉得礼物都该是惊喜。
过了一周,舌头消肿了,李白换了个小巧的钉子,圆头改成了钝角圆锥,也恢复了语言功能,但钉头仍然时不时打到上颚,灯灯他们也一致认为,他说话发音变了,听起来怪怪的。
于是李白开始在回到家后对着猫头鹰自言自语,抑或朗读杨剪上次给他带的那本《罗杰·艾克罗伊德谋杀案》,书脊上还贴着北大图书馆的字条。那些拗口的英文名让他头疼,但李白勤学苦读,并且相信,自己的发音已然变得一点问题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