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虞棠而言,这儿也确实跟牢房没差,横竖都是煎熬。
徐导坐摄像机前,一指挥:“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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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棠伏在床板上,艰难地去够桌子上的茶壶。
纤瘦的手腕极细,破烂的袖子遮不住,露出胳膊上道道红色痕迹。
都是他唱不好,叫人给打的。
他不爱唱戏,哪怕他天赋在那儿,也不愿唱,不愿被人这么指着当牛做马。可这里没人惯着他那点可笑的尊严。颜面是什么?踩碎了丢地上,一文不名。
昨儿另一名学徒红莲偷了班主五文钱,临了诬陷是他偷的。虞棠百口莫辩。他一身傲骨清高倔强,却抵不过这世道沧桑人心薄凉。班主不信他,将他打了个半死,今天也没能起身。
虞棠想了一夜,想明白了。班主是见惯了风雨的老油条,红莲那点段数哪里瞒得过他。班主未必就不知道那五文钱是红莲偷的,只是选择了袒护红莲。
或者说,是警告他。
虞棠生的比红莲好,唱的比红莲好,只是不如红莲听话,会讨班主开心。
他常在惹班主生气。
若非虞棠的脸实在是美,天赋又确实高,他早就被班主赶出去自生自灭。
虞棠也清楚,班主还指着他当摇钱树,不会真拿他怎样。便是昨日用马鞭将他往死里打,却也注意着不碰他的脸,更在晚间送了药让他仔细着不要留疤。只是他没用。
戏子这一张脸,一身皮相,可值钱着。
虞棠若能狠下心,用石头毁了自己这张脸,保准能如愿以偿地离开棠梨班。只不过是被丢出去,然后身无分文地死在外头。
这么多年,虞棠看清现实了。
他不愿死得那样轻贱。
纵然他生来命如草莽,被人踩在泥里,他也得挣扎着爬出来,做最金贵的那一根。面子没人给他,他就得自己捡起来。他要唱成角儿,要那大排场,要所有人都为他痴为他笑,再无法欺负他。
在那之前,他得活着。
喉咙干哑得厉害,虞棠想去拿那壶茶。他现在想开了,就得保护好自己这副嗓子。
虞棠牵动身上的伤口,疼得眉头蹙起,漂亮的脸蛋上我见犹怜的姿态。就快够到茶壶时,门被人一脚踹开,班主进门便喝:“你小子还躺着挺舒服?不唱就起来干活,我棠梨班可不养吃白饭的!”
班主一把砸了茶壶,摔得四分五裂,茶水流了一地。虞棠唇色微白,觉得嗓子更哑了。
班主半点也不在意虞棠病恹恹的模样,他对虞棠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随手抄起笤帚就往虞棠身上抽:“起不起来?你唱不唱?”
笤帚落在虞棠手上,背上,烙下一道道青色的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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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这一幕,一旁观看的姜珩不由眉头微皱,差点就想替导演喊“卡”。但见沈浮白犹在状态,忍着没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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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棠咬唇没吭声,片刻后才从唇缝里极低地漏出几个字:“……我唱。”
气若游丝。
“你说什么?”班主停了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虞棠声音沙哑,细听却还是能听出几分圆润动听:“我以后……好好唱曲儿。再不闹了。以往……是虞棠不懂事。”
班主喜得把笤帚一扔:“我的个祖宗诶,你可算想明白了。你早这样,何至于吃这种苦?你这样的苗子,要不是这么倔,那肯定得放手心里捧着的。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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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浮白:疼疼疼疼疼疼疼死了!
兄弟你没打在海绵垫上啊!!!
拍摄这种挨打的戏份都会为演员绑上几层海绵垫保护身体。只是沈浮白现在这一身很破,为了拍摄起来不臃肿穿帮,他只有背部垫了薄薄一层海绵垫,胳膊上压根没垫。
演班主的演员演得用力过猛,下手失了分寸,好几下都货真价实打在了沈浮白身上。
说实话,沈浮白很想爬起来夺了笤帚咆哮:“兄弟你清醒一点!看清楚你打的是哪里!你他妈完美避过海绵垫,招招要我命啊!”
但是不行。
他是有职业素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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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棠低声道:“我想要些水,润润嗓。”
“啊,润嗓?对,润嗓。你这副嗓子可金贵着呢。”班主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甚至带上几分殷切,“我去给你倒。”
班主见茶壶已经摔得粉碎,忙道:“我出去给你倒!给你换个好茶壶。哎,要不你也别住这儿了,这地方能住人么?就我那屋儿住着罢。”
他早看出虞棠的潜力,这才迟迟不肯放弃。换做其他人那样作天作地,他可没那么多耐性。
也就虞棠有这个待遇。
班主欢欢喜喜地出去,虞棠低下眸,极讽地勾了下唇角。
这地方不能住人,那他这几年住在这儿,算什么?连个人都不是。
他倔了几年,头一回服软,班主就对他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