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市图书馆待了一下午,晚上跟一群高中死党为即将参加援非建设的周尚饯行。
回公寓路上查看手机,发现有十几通来自程之涯的未接来电。苏塘一惊,立即拨回去。
“程老师,怎么了?”
“苏塘,你在哪里?”
“在外面啊,跟朋友聚会。”
“你今天早上是不是等了很久?今天有点急事,我一时间忙忘了,所以没来及告诉你。”
“哈哈哈没事儿,我也就等了可能十几分钟,还是五分钟?反正很快我就走了。”
电话那边霎时没了声。
“程老师?”
“怎么了!”
程之涯语气似有不悦。
“没,没,我只是觉得,我都学会游泳了,以后就不打搅……”苏塘快走到小区门口,一眼瞥见程之涯的车,愣在原地。
程之涯恰好转身,跟苏塘打了个照面,没答话。
苏塘率先反应过来,挂掉电话小跑过去:“哟,程老师怎么大驾光临了?”
“没什么,回家路过而已。”
信了他这鬼话,他们俩的家一个城东一个城西,一个近市中心一个在城郊,怎么个顺路法。
可苏塘到底没拆穿,哦了一声,脸上堆满笑容。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不学了?”
“我这不是怕打扰你嘛。”
“是有点打扰了,”程之涯脸上没什么表情起伏,继续道,“不过你还差蝶泳没学,做事要有始有终。”
苏塘有一瞬间的愣然,细细品着程之涯这话,突然问:“程老师,教我这件事值得你这么上心吗?”
程之涯神情有些不自然:“没什么,我答应过你,说到做到。这不是做人最基本的道理吗?”
说得可真正气凛然。苏塘心想。
见对方迟迟不回,程之涯眉头皱得更深:“如果你不乐意……”
苏塘抢话:“好啊。”
程之涯点头说了声好,嘴角似乎扬起了很小的弧度,稍纵即逝,又恢复了一张冷脸。
他上车要走,苏塘好心提醒:“程老师,可别再绕圈了。”
程之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启动车子就走了。
苏塘还在原地站了很久,眼看着心里那点微妙的火花吱吱吱地滋长,他甚至能预见即将燃起的一场熊熊烈火,换做从前他已经处于一级戒备状态,早早采取措施灭火。
可此刻,他无意再去扑熄这场火了。
也许,试着再燃烧一次也不赖。
*
八月的尾巴刚露出来,北城迎来一场大暴雨,狂风大作雷电交加,排水不畅,中心城区成水上乐园。
苏塘也被困在了程之涯家里,眼睁睁望着窗外的玫瑰花丛被风粗暴撕扯,蹂躏得只剩一地碎叶,事先做好的防护措施形同虚设。
程之涯牢牢盯住,眉头紧锁,脸上的担心、焦虑一目了然。
苏塘淡淡地说:“放心,玫瑰没你想象的娇弱。”
程之涯看了他一眼,眼里情绪难辨,一会儿才回:“我知道。”
可你还是会担心。苏塘了然于心,笑了。
都说,正是为玫瑰花费的时间,使玫瑰花珍贵无比。
沈岭走后,苏塘每天看程之涯一丝不苟地打理玫瑰,时光的步伐也随之缓慢下来在这儿原地踏步,偶尔他会凝望那些花儿,突然陷入深深的沉默,也不知道被什么回忆揪住了。
大概在想曾经为他跟心里那朵玫瑰花烦恼又快乐的过往日子吧。
玫瑰花未必是最好的,但肯定是他耗尽所有心力、最想要的那朵。
人亦如此。
现在的程之涯已经看不出任何失恋的痕迹,生活和创作一如既往,可这并不代表真的过去了。
挨过剧烈的浅表痛楚,伤疤隐匿于内心深处,这里晴雨不定、y-in暗潮s-hi,任何恶劣的环境条件都在阻碍伤口的愈合进程,致使伤势反复发作。直至有天伤口无惧于重见天日,恍然方觉,原来早已结痂、长出新r_ou_——就在无数个不为人知的日夜里、无数次挣扎之中。
直到那天真正到来,没有人会知道完全伤愈的那一刻何时降临。
就连苏塘这个过来人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从哪个瞬间开始,突然就变得不爱沈岭了。
唯一知道的是,在此前,他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他伸伸懒腰,不想再去纠结这种伤春悲秋的傻事。
“我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