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明白,死者不能复生,按照村里的规矩,若是在过年前后去世,要尽快入殓,守夜停丧,出殡下葬,不然会影响到家族和村子之后一年的气运。
张氏又忍不住想哭,捂着脸哭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先不管你弟弟,二丫去厨房烧热水,给你爹擦拭身体,换上新衣服。再将你爹去世的消息传递给亲戚邻居,今天和明天停丧,后天就将你爹安葬在陆家的坟地里。”
她都这么说了,祁钟钰和罗振海,也不好再询问陆成材的下落。
办丧事要提前做很多准备,陆北去世突然,又必须尽快下葬,所以要去县城一趟,将丧葬的棺材一类买回来。
罗振海主动说道:“那我去县城买东西,劳烦二姐和二姐夫照看着家里。”
祁钟钰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最放心不下的是陆三丫,便应道:“放心。”
罗振海说了句多谢,就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而陆冬芙看了一眼张氏,端着盆子去厨房换了一盆水,放在桌子上,才回厨房烧水。
祁钟钰道:“我来帮你吧。”
陆冬芙沙哑的应了一声,祁钟钰不曾与她说话,陆冬芙也神情恹恹,不想开口。
水烧好之后,她端着兑好的温水去陆北躺着的卧房,却见陆三丫已经醒了,正趴在床边,握着陆北的手失声痛哭。
陆家的三个闺女,命都不怎么好,陆大丫是从小就被送去彭家做童养媳;陆二丫则被卖给了人牙子,只有陆三丫,在张氏和陆北身上待了十来年。
虽然日子并不好过,但是她性子最为温顺,对张氏和陆北的感情也最深。
陆冬芙走上前,将盆子放在床前凳子上,拍着三妹的肩膀,说:“三妹,别哭了。”
陆三丫哭的脸涨的通红,几乎喘不过气来,哽咽的道:“二姐,二姐,爹他,他……”
陆冬芙抱着她,伤心的说:“二姐知道。”
祁钟钰看她们姐妹哭泣
,想着给陆北擦拭身体这样的活,不应该由她们三个来干,便对陆冬芙说道:“娘子,你在柜子里找一套爹穿的新衣服,我去堂屋叫娘过来,送爹最后一程。”
陆冬芙点点头,目送她离开。
陆三丫哭的浑身无力,靠着陆冬芙的搀扶,才从冰冷的地面上起来。
她身子弱,年纪小,现在又是寒冬腊月,最冷的时节,屋内没有生火,寒气逼人,她不想三妹生病,就让三妹去厨房继续烧水。
陆三丫不敢再看陆北的尸体一眼,哽咽着应了一声,去厨房生火烧水。
而张氏也被祁钟钰搀扶着走了进来,她看着床上相公的尸体,头一次对自己的儿子产生了刻骨的恨意。
她疲惫的道:“好了,这里交给我吧,你们出去。”
陆冬芙道:“娘,我去拿炭火进来吧,屋内冷,小心冻着身子。”
张氏呆滞的点点头,由她去了。
她挪动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望着相公冰冷的尸体,青紫的面容,明明应该很可怕的画面,可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心里的愧疚和痛苦几乎将她淹没。
她浑身颤抖的厉害,之前虽然知道相公死了,可她不敢多看,不敢细看。
直到现在,她才绞了帕子,给相公擦脸。
眼泪又落了下来,她喃喃低语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去隔壁屋子休息,应该一直照顾你的……我不该将你交给儿子,他向来好吃懒做,根本不会照顾人……”
她抽噎着,将陆北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继续道:“他说他不小心睡过去了,醒来时屋内的炭火就熄了,房间里冷的厉害,他都冻感冒了,还说你看上去有些不对劲,让我过去看看……”
她的声音像是在笑,眼泪却扑簌簌的往下落,说:“我连鞋子都顾不上穿,赶忙过来照顾你,没想到……”
祁钟钰:……
她只是过来送炭盆,因为陆冬芙和陆三丫在厨房抱团取暖,没想到会听到陆北死亡的真相。
她之前就觉得奇怪,因为陆北死的太突然了,没想到果然另有隐情,而这个隐情说起来都觉得可笑。
向来将儿子捧在手心里疼爱,却将女儿视作草根奴隶的陆北和张氏,终于自食恶果。
陆北死在了懒惰的儿子手上,他当时本就病重,屋内的炭火也熄了,脆弱的身体经受不住冬日的寒冷,熬不过去实属正常。
而张氏心里的愧疚,想必会折磨她一辈子。
世事真的难料。
她静候了好一阵,听张氏跟陆北说夫妻间的悄悄话,可现在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张氏也说她后悔的恨不得死了,早知道就不该贪图那五十两银子,早知道就不该睡过去让陆成材照顾陆北,早知道……
有那么多的早知道,但是却没有做,才酿成了现在这个后果。
祁钟钰都开始可怜陆北了,她端着炭盆也不冷,干脆在门外蹲下,直到屋内的张氏给陆北擦完了身体,换上了衣裳,她才将炭盆端进去,道:“娘,节哀。”
张氏没有说话,好一会儿,她才疲倦的道:“你出去吧,我想跟你爹单独待着。”
祁钟钰应了一声,离开时顺手关上了房门。
她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想到:陆成材去哪儿了呢?他应该知道是自己害死了亲爹,所以胆小懦弱的逃走了,可他娇生惯养,也不曾去过太多的地方,应该就在村子附近躲着。
她要想办法将陆成材找回来,不然这丧事都没法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