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叔父半生与酒作伴,宁愿被烈酒折磨得连笔也无法握紧,也不愿戒酒,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那一段世间难容之情,又是谁之过?
若论对错,也不过是命运的错。
孙夫人以叔父的感情作腰胁。
一桩旧事,已快要封尘。叔父已快要淡忘了,现下提起,无疑是往他胸口捅刀,将他最后一丝安宁砍断。
她断不能让外人伤害叔父,故只能答应收孙七子为徒。
申画师的一番话,又教孙七子升起希望。她猛地抬首,露出俊俏的脸儿,敛上所有笑意,语调转硬:“那小枝姐姐能接受女子爱慕自己么?”
“呃!”
申小枝没料到她会反问自己。
这个问题嘛!
又没有女子爱慕她,对她表明心迹。
她也……也不知道。
忽地,她忆起刚才被孙七子抱在怀内,自己脸红耳赤,心口乱跳……这要是被她知道,莫不会笑话她。
明明大家都是女子,怎会如此?
不。
那张家姑娘不也是爱慕同为女子的孙七子吗?
哎哟,要怪只能怪小七为何长得如此俊俏,多瞧几眼便会脸红心跳,真是罪过呀,罪过。
在申画师头痛之际。
忽地,黑夜中窜出几名黑衣蒙脸大汉,手中晃动的大刀,寒气迫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孙七子往前几步,将申画师纳在身后。
她警惕,扬声斥问:“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小子,将你身后的美人儿留下。这儿没有你的事情,滚!”其中一人应道,误将孙七子当男子。
孙七子冷哼一声,冷冷地反问:“若是你们,会将美人留下么?”
竟敢打她的小枝姐姐主意!
呸!
“臭小子,玩剩的也不便宜我们兄弟。”另一个人嚷道。本以为新年能尝尝女儿香,没料到还有一个碍事的小子在场。
话语粗俗不堪,难以入耳。
申小枝气得跨前一步,骂道:“姑娘我便是八十岁,也不便宜你们。你们可知我是谁?我是圣上钦点的画师,我要有个不测,必将你们碎尸万段。”
她在朝中旧识不小,喜爱她画作的官员又何是一,两位。在金都城内不知道她申画师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粗汉闻言,仰天大笑。
领头人笑说:“哦,申画师,我好怕呀!装什么纯洁,和元二少爷那头玩完,这头就找急着找少年郎。矫情什么,也陪我们玩玩,啊!”
孙七子以为这几人不过是趁夜打劫的小贼。他们竟是冲着申画师而来,看来不能太大意。
脚步一沉,摆出功架。
申小枝何曾听过这般粗鄙又下流的话。她满脸通红,怒火上扬,恨不得撕这几人的坏嘴脸。
她……
何时矫情?
装纯洁?
孙七子见她气红了眼,忙将她拉回怀内,轻声交待:“小枝姐姐,抱住我,别作声。”她的语调生硬,显严肃,申小枝感到她语调中的紧张,不禁地听话地点头。
孙七子一脸情深地看着她,亲昵地以指腹轻轻划过她的下巴。不顾那几名大汉不满地叫嚣,她顺势将她的脸按入肩膀,再大吼一声:“我的女人,谁也不能沾。”
此话一出,不远处的树上有人应声跌落地,那人狼狈地爬起,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夜风太狂,稍停的烟火又在空中继续炸开,那一头双方剑拔弩张,无人察觉他的存在。
申小枝虽早知孙七子早年习武,却不知道孙七子是如何出手。
她被纳入她怀内,脸埋入她的肩。不论外间的寒风,还是刀光,一切皆她无关。她像停靠在海湾的船只,无惧风雨。
她随着她舞动……在烟火灿烂的夜空中两人翩翩起舞,像两只蝴蝶在月下追逐灿烂的烟火,不离不弃。
申小枝抱住孙七子的腰,将自己身躯和生命都交给她。
烟火大会结束。
夜,又再度陷入黑暗。
人们尽兴而归,早已歇下。
空荡荡的街道无人行走,只有寒风呼啸,吹着招牌“吱呀”作响。
突然,有一名高壮的黑影闪进一间商铺内——
微弱的烛火照不亮一室,隐隐可见有一名男子靠在窗边,手掩着酒杯,一见来人,便不悦地问:“怎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