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笑而不语。
三人行至宋青居的小院门前,叶孤城对两人拱了拱手:
“夜色已深,两位还请早些安歇。”
“城主亦然。”
待叶孤城的身影三转两转消失在视野之外,两人方才进了院子。
关上院门,花满楼忽道:“果然江湖传言不可尽信。我在中原听闻,白云城主叶孤城孤高冷傲,是个从不乐交朋友,也不屑交朋友的人。”
哪里想到今日一见,叶孤城虽人有些冷,却态度温和举止得当,与他和宋青书交谈间,也不见那些传闻中的高高在上。
飞仙岛上百姓更是生活得富裕安乐,足见虽号为白云城主,实则乃为飞仙岛主的叶孤城定为此下了番苦心,否则也不会走在路上前拥后戴,岛民对他俱是敬爱有加。
宋青书对此倒并不意外。
想那元国武林,少林昆仑,峨嵋崆峒,哪一个不是名号响彻江湖,说出去人人都要赞一声白道翘楚、名门正派?
可太师父百岁寿宴上,他们的所作所为,又是如何?
无忌深受寒毒所苦,峨嵋世称与武当交好,那灭绝师太更是太师父晚辈,峨嵋继任者纪晓芙纪女侠更与六师叔有婚约在身,然太师父几次去信,言辞恳切,只为解无忌寒毒,求峨嵋九阳神功一观,那灭绝师太又是如何回应的?
装聋作哑,避而不提罢了。
这些所谓的正道名门,左右不过披了件道德正义的外衣,内里行事究竟光明正大,还是污秽不堪,也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故而江湖传闻也终究只是江湖传闻。
自是不可尽信。
花满楼想来也是明白这个道理,只今日亲眼所见的叶孤城与他听闻中的那个相差实大,他有些为其打抱不平罢了。
宋青书温言安抚他道:
“江湖自古如此。七童又非不知。”
花满楼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失笑:
“青书所言甚是。是我一时想得深了。”
两人相对一笑,各自道了晚安,便分别回了房间。
午夜。
风微凉,月微亮。
宋青书轻手轻脚离了房间,飞身上了墙沿。
虽只是白日里走过一次,他却仿佛已将港口到城主府的路线深刻进了脑海,动作间没有半分迟疑,须臾之间,便从白云城中心到得了城墙边上。
或许是因为岛上能称之为“城”的只有白云城一座,其余均是村落小镇,飞仙岛又四面环海,港口守卫森严,外人轻易登不得岛,故而白云城的城墙修筑得并不算很高,守卫虽也算尽心尽力,却也难不倒宋青书。
只见他足尖轻点,眨眼间便如一缕青烟,飞身攀上了城墙。
下得城墙,他却未向港口出发,而是转了个方向,使轻功飞纵半刻左右,便来到了一片在月光下闪烁着点点轻芒的海岸边上。
宋青书静立于海岩之上。
月光下浪涛轻涌的海面一眼望去广阔无边。
岩崖边海浪欢腾,一下下击打在裸露于外的漆黑石面。
宋青书垂首观看半晌,忽而一声轻啸,拔剑直跃向海面之上!
足踏浪花,剑随浪涌。
黑暗中剑尖闪烁一点寒芒,彷如斩破这无边夜色,乘浪而来,浪去不归,时而顺遂,时而叛逆。
月光下,海面上,一人,一剑。
踏浪而舞,剑光闪动间,似是织出了整片天地。
竟让人看得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
宋青书飞身上岸,还剑入鞘。
他转过身,与不知何时出现在海岩边上,自始至终都未曾试图隐藏自己身形的白衣男人视线交对——
“叶城主。”
叶孤城脸上还带了三分惊艳七分恍惚,乍闻此声,不由下意识应了句:“宋少侠。”
宋青书眼底神色意味难明。
他早已注意到叶孤城的到来。
若他有意,叶孤城根本无法注意到他的存在,更别说看到他于海面上舞剑的身影。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宋青书也不知自己究竟想了什么,竟选择了放任。
放任叶孤城闻得舞剑之声,神色疑惑走上海岩。
放任叶孤城目光闪亮,站在岩上沉默观剑。
或许是因为难得在这个即便是以武为尊的世界,却从头至尾只让他遇见了叶孤城这一个能勉强称为“剑修”的同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