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更能折腾的魏忠贤,问题还是出在……」
云梦道:「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力劝父皇呀,照这样下去,国力每况愈下,
皇弟常洛又非治国良才,那可如何是好?」
朱嬷嬷道:「说起郑统领之事,情况很复杂,恭妃原为锦衣卫前任王统领之
女,虽非正宫,却为皇上生下太子,母以子贵,恭妃虽已于几年前过世,但锦衣
卫中多为太子这位外祖父当年老部下,与太子关系匪浅。而太子呢,已将锦衣卫
视为将来能顺利继位的靠山。官场中人个个势利眼,抱住太子这只粗腿,锦衣卫
近来行事越来越嚣张,实是再自然不过之事。老皇爷即便再疼爱娘娘,也不得不
顾虑太子的想法。你也劝过老皇爷好几次了,有用么?」
云梦颓然道:「是啊,父皇老了,明知锦衣卫近年来胡作非为,却老是这样
稀泥,做事越来越没原则。在对待奸宦的问题上,需人代劳处置繁重政务,倒
也情有可原,但也不能所托非人呀!无论如何,我也得尽力一试,否则,大明危
亦。若仍劝说不听,我真的很怀疑,我煞费苦心所做的这一切,到底有何意义?」
朱嬷嬷忍不住真情流露,黯然地道:「老身才不关心大明将来咋样,我只在
意你!当今天下,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历来乱世之中,拥兵自重、占地为王才
是硬道理,这样才能进可攻、退可守!你有皇上钦赐兵符在手,随时可调动千军
万马。你才能出众,无论在军中和朝中,均深孚众望,何不趁势培植自己的实力?
凤吟,我希望,你该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何必殚精竭虑,为他人作嫁衣
裳?」
云梦沉默半晌,幽幽地道:「不知已有多少年,你没这样叫过我的名字了,
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心话。不过,这话今晚说过就算,以后不必再提,传出去可
是杀头之罪。对了,缇儿最近除了每日请安,人影儿也不见,成天窝在屋里干嘛?」
朱嬷嬷皱眉道:「她最近又迷上绘画,却尽画些愁云惨雾、妖魔鬼怪之类,
活像地狱一般,看着怪渗人的!前些时进宫,硬是把皇上最为喜爱之物、陶成真
迹《蟾宫月免图》讨了回来,好好欣赏也就罢了,偏偏在上面又是题诗又是作画,
把一幅名画当作画纸来使,实是暴殄天物!我怎么劝都不听。照我看啊,这丫头
一定有什么心事,上次在渑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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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影香榭以南,豪华山庄后花园最深处,一栋幽静雅致的小楼,楼上此刻尚
有烛光透出。暖阁之中,地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给人一种厚重温暖之感。
灵缇推开书案之后那扇格子雕花窗户,静静地凝望天际。窗外大雪纷飞,朵
朵雪花如飞絮一般飘落在她娇躯之上。落在她那清丽绝俗的娇靥和颈项之上的雪
花,立时化为水珠向下流动,有几滴流进短袄领口,带来一阵冰凉刺骨之感,却
似毫无感觉,她似乎希望以此,来冷却心中火一般的炽烈思念。
在她的脚边,有一辆粗陋的小四轮车,与屋里豪华典雅的摆设殊不相称,车
前那根手扶横梁上绑着一根绳子。这不是千儿在渑池曾经用过的那辆小四轮车么?
它怎会出现在这儿?
窗户右侧墙上,挂着云湖仙人陶成名作《蟾宫月免图》,画轴长五尺余、宽
三尺,旁边题诗一首『鲛室影寒珠有泪,蟾宫风散桂飘香。』字迹娟秀,不知出
于何人手笔?画轴中绘桂树下玉兔的不同姿态,一白兔前左脚提起,仰头凝视前
方,另外两只灰兔旁立,顾盼生姿。兔子造型凖确,生动传神,桂树枝繁叶茂,
湖石怪立,树下绿草如茵,群芳争艳。用笔工细,一丝不苟,构图丰满,但繁而
不乱,意境清幽,不愧为名家手笔。
然而画中却比原作多出两位人物,一个是衣袂飘飘的仙子,而湖石之后,一
位仙童探头探脑,似乎正陶醉于仙子的绝代风华。二人身侧仙气缭绕,形貌颇似
传说中的金童玉女。虽然作画之人技艺不凡,画来颇为传神,但究属画蛇添足,
陶成若泉下有知,非气疯不可!不知是谁那么大胆,竟敢在如此珍奇的名家真迹
上任意涂鸦?
灵缇的目光穿越无数雪花形成的雾障,看向天边那一团团若隐若现的乌云。
也不知是月儿在动,还是云儿在飘,弯月正缓慢穿梭于乌云之间,时而隐没,时
而由云间探出一角,为朦胧灰暗的世间送来一线光明。
在她眼中,这些黑沉沉的乌云,堆积缠绕漂浮,所构成的画面,与时常出现
于梦中的场景何其相似?唯一缺少的,是那条淡淡的身影,那条她永远看不清、
摸不着,只要她一靠近,便会消散于无形,却似乎早已和她的灵魂缠绕在一起的
身影。
灰暗、朦胧、冰冷、恐惧,和那不断地扭曲、哀嚎着的身影,虽如梦如幻,
却每每令她有身临其境、生离死别之感,这几乎就是她梦中的要旋律。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都会在月色朦胧的深夜,呆呆地看着天际那变幻莫测
的淡淡云岚,从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