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薄世(一)  颜倾三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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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套黑暗编钟。绣着桃花扇的华美裙裾拖曳在地上,绾着高高的灵蛇髻,那位美丽的贵夫人俯下身来,了一个五六岁的孩子的头,微笑着说:“樽,你喜欢编钟是么?可那些法师们都说呀,上古编钟里禁锢着死去的魂灵,不是很吉利的东西呢。不如这样,母后教你弹奏绿瑟好吗?”

那个孩子毫不领情,仰头答道:“我要学安魂曲,可以同鬼魂对话的那种。”

贵夫人的脸色刷地惨白,用一种看怪物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儿子,小羽樽水一样干净的瞳眸中,闪耀着超越年龄的执着的光,那样强烈的光芒摄人心魄,使她畏惧并且厌恶,也注定了与他没法像平凡母子那般亲昵偎依。

——彼时羽樽就站在这套历史悠久的青铜怪物面前,看着小时候的自己跟自己具有优雅高贵血统的母亲,就这样宛如浓缩了时空,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看得见对方,对方却看不见他。他就如同时光隧道中一抹孤独凄清的魂魄,无形无质,在随风飘荡,在时光罅隙中寻找自己的影子,渴望抓住一点温暖而实在的东西。

然而不能。

羽樽走尽雕花游廊,穿过月亮门到了一幢花园内,见到了背倚亭柱坐着的九岁的自己。小小年纪的他,身上已经有了一种冷冽的气质,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眸中是荒芜的色彩。而他的母亲正举着一本书在歇斯底里地怒吼,所有雍容风度荡然无存——

“《堪舆》?又是这类邪书!你成天里除了研究歪门邪道的东西还会做什么?!就是因为你不争气,所以里面那些贱人才敢对本指手画脚,学学你的那些哥哥们,琴棋书画心,剑御骑胆,给本长长脸!前些日子你得罪了羽睦公主的那伙术师,你知道本花了多大代价才摆平这件事吗?你有本事到处打抱不平,怎么不自己解决烂摊子?反倒来连累本,而且现在竟然还死不悔改!早知如此,本当初压就不该生下你!”骂着他的同时,《堪舆》那本书已经被她撕得粉碎。

小羽樽始终平静地坐着,唇角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嘲讽笑意,淡淡地说:“是母后您自己要逞强为儿臣收拾残局的呀,儿臣可从未开口求过您只言片语。您若袖手旁观,儿臣绝无怨言。只不过您走您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还是不要互相干涉为好。至于您所言舞文弄墨、玩枪耍之事,我会认真考虑的,就当是重温旧习吧,横竖中的日子无聊得紧。”

——什么琴棋书画、剑御骑,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技能,他只是不感兴趣,也懒得向外人展露,人就当他不学无术、一无所知了。他此生要学的,皆是老调重弹。

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用的是老成持重的语气,眼神高高在上,难怪他母亲要崩溃了。

——羽樽用悲悯而莫名深审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他记得那是自己最后一次见到母亲,她是个清高自傲的女子,不屑于谄媚,更不擅用心术,中勾心斗角的生活,其实本就不适合于她。在一次**争宠的血腥争斗中,她终究为别人所算计,说是用巫蛊之术暗害皇室,被皇帝知道后用极其残忍的方式处死。一颗尖锐狭长的铁钉贯穿了她的咽喉,将她直直地钉在一面巨大的青岩上,直到鲜血流尽,人依旧有细细的呼吸,神志依然存在。

给她陪葬的,还有整个世家大族几百口人,无一例外不是用极刑处死,不是近亲属的,男为奴女为婢,永世不得翻身。

那时候羽樽本不在王城,他的冷血让他们害怕,皇帝被妖妃所惑,将他派出去连年征战,等他回来的时候,母亲早已被处死,尸体还悬在地里,死状令人不忍猝睹。他用倒转时光的术法,看到她死前的那一幕,她说:幸好啊……。

幸好什么,他一辈子都没能懂过她,唯有那一次,他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

幸好樽不在啊。幸好。

这是她所能做的唯一守护而已。

当夜他做了一个恐怖至极的梦,梦见自己浑身枷锁地被禁锢在一个铁笼子里,饥渴难耐之时,母亲端着碗水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她披头散发满面血痕,无比沧桑地对他说:“樽,为娘在夜台等你,早日来啊……”这是她活着之际,永不会对他说的话,唯有在噩梦里,反反复复出现,仿佛昭示了她的血寂人生。手一倾,便将那碗水顺着铁柱倒了下来,汩汩水流变成了诡异的鲜血。

潺潺的鲜血,悉数流进他空荡荡的腔里,疼痛如同雪崩般灭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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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泉是抱着一种悲愤的心情踩着冰壁上的坎儿将苏小繁送上雪巅的,他最后那个动作简直不可以用“送”来形容,而应该谓之“抛”,抛草包一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这完全是为了报复苏小繁。谁叫她无耻下流到不仅牺牲色相将神延灌得烂醉如泥趁机偷看信笺,而且出了帐篷立马脱了外罩的大红猩猩毡氅子,然后一边解着旗衫的扣襻一边冷着脸威胁道:“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我就继续脱下去,脱完了我就喊人!!”

黄泉看她脱衣服的趋势不减,一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样子,他做了个惊吓过度的动作,狂吼:“天地良心!!!我可什么都没做啊!!!!”幸亏老天有眼,在关键时刻给了他一个证明清白的目击证人,虽然那个“证人”的表情实在有够恐怖的,简直就是“黑云压城城欲摧”。

不知何时,神延已经扶着帐篷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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