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累至极的马匹,在一片有水有草的地方停了下来。给露望了望天色,不疾不徐的走下马车。跟在后面的黑马也放缓了步子,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青年滚鞍下马,扯着缰绳,向马车走来。
林迪菲撩起帘子往外扫视了一眼,随即抱起一个致的竹箧,跳下车去。
几丈开外的地方,有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树,驻足的土地上铺着一层厚地毯似的黄叶,树上的叶子已所剩无几,光秃秃的枝干在艳阳下闪烁着温厚的光芒。
竹箧是小蝶准备的,需要的物品则是林迪菲要求的,也就无怪乎会有这些东西出现——一整张碎花布、两大壶葡萄酒、两盒蜂蜜蛋糕、两盒三明治、两只烤猪蹄外加若干枚奇形怪状的小饼干以及几包土豆片。
林迪菲兴兴头头地把布铺好,将竹箧内两人份的食物平均分成三份,整整齐齐地摆在花布上,还采了几簇野花点缀其间,做足了野餐的架势。搞定一切后起身拍拍衣裳,无意间瞥到那个随行侍卫的惊讶若呆表情,嘿然一笑,捡起地上的纱帽,仔细戴好,再走过去邀请两人共进野餐。
各人坐定后,野餐正式开始。
林迪菲一边热情无比地给二人布食,一边竹筒倒豆子似地进行食物介绍及制作说明,忙得不亦乐乎,以至于布上的食物被消灭得七七八八的时候,她还没怎么沾牙。
给露跟林迪菲有过几次接触,对她的古怪行径也不是没有领教过,并且已经从叶落的信中知晓,她是林非非,是自小混迹江湖的女子,并非是显宦闺秀,因而面对此种场景,也不甚惊奇意外。
朱温可就大不一样,初次见面,就被她那副人神共愤的尊容惊得心神不稳,现在又面对如此叫人不着头脑的殷勤,臀下软茸茸的落叶仿佛变作一堆利刺,扎得他浑身不适。对于她塞过来的食物,不管合不合口味,统统地咽下肚去,就算已经饱得胀气,碍于身份的悬殊,也不敢有丝毫的推却。
过了一会儿,给露告退去照看马匹,杯盘狼藉的野餐现场,只剩下一棵树和两个人。
林迪菲忙活了半天,终于停止布食大业,举起一猪蹄,背靠大树,眯着眼睛享受了一刻阳光,突然开口问道:“朱温?”
朱温立刻站了起来,抱拳应喏。
“坐下坐下,我不过是喊了声名字么,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郑重回了句“卑职遵命”,才又盘腿坐下,身体绷得像拉紧的弓,直挺挺地坐在那里,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做逸王的侍卫的?”
“回王妃娘娘的话,卑职从前是皇的护卫,两年前王爷来齐安的时候,圣上拨了一批护卫去跟随王爷,卑职就是其中一个。”
“这样啊……”猛啃一口猪蹄,“那,你们除了逸王以外,最听谁的话?”
“回王妃娘娘的话,是王府的侍卫统领秦云踪秦大人。”
林迪菲转了转眼睛,看似随意地问道:“对了,之前就是秦统领一路护送我上京的,一直想找个机会好好谢谢他,可是总也不见他的人影,他不是侍卫统领吗,怎么经常不在王爷身边?”
“回王妃娘娘……”
舞了舞猪蹄,打断道:“停停停!直说就是了,不要每句话都加上那一句。”
朱温怔了怔,接着说:“这个,卑职实在不知,从前秦大人的确是常常跟随王爷的,不过自从他护送娘娘来京之后,就很少见他在王府出现,兴许是去执行王爷的其它命令了。”
“这样啊,”顿了顿,“我看府中的侍卫都挺年轻的。对了,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朱温脸部抽搐了一下,恭敬回道:“卑职今年虚岁二十。”
“很年轻嘛。那,你们的统领呢?”
“秦大人只比卑职大三岁。”
林迪菲握猪蹄的手有一刻的颤抖,很快稳了下来,没有继续发问,眼神定在某处,有些机械地、一口一口嚼着猪腿。
朱温拧起浓的眉毛,抓了抓头,完全不明白她问自己和统领的年龄意欲何为,只越发觉得这个王妃行事奇怪不拘常理,并且,她的言语动作,哪里有半点身中剧毒危在旦夕的样子,只是面色依然青黑可怖,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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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到不二山山脚时,太阳尚未完全沉没。火红的巨大圆轮嵌在远处的山凹里,将流水般游移的云彩映照得彤红。
给露将林迪菲从马车中请了出来,又对朱温言道:“朱兄可知,逍遥子立下的规矩中有一条是入夜不诊。”
朱温点了点头。
“娘娘身上的毒若今晚之前不得解,恐有命之虞,然而此处与逍遥子隐居的草庐相去不近,若是徒步而行,恐怕难以在天黑前赶到,所以,在下的意思是,由一人施展轻功,带娘娘上山,不知朱兄意下如何。”
朱温有些吃惊地瞪大眼睛,问道:“公子会轻功?”
给露微笑着点点头。
朱温挠了挠头皮,讪讪道:“我会倒是会,只是不够快,恐怕不能……”
林迪菲料到给露的意思,立刻截过话头帮腔道:“那就由给露公子送我上去好了,你就留在这里,呃,看马好了。”
朱温犹豫一会儿,昂起脖子看了看天色,终于还是点了头,结结巴巴地嘱咐了一回,又把自己的佩剑解下来塞到给露手里。
给露一手持剑一手拉住林迪菲的右手,带着她凌空急行一阵,越过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