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不渡一愣,余烬已经好长时间没有提出过赶他走的话了。
“我的确恨你,若没有你,我也断不会有如此命运,不必面对家人死在眼前,不必面对对我极好的师父,也不会有什么对不起他,更不会让整个下弦门覆灭。”
这是余烬头一次直言他的想法,让聂不渡连自己想说什么都给忘了,专注的听他说。
“但是毕竟一切都是我亲手犯下的,我没有怨恨别人的资格。”他平静的说着这些话,就像曾经的挣扎苦痛都不曾存在过。
“我并不想这一生做的所有事都非我愿,我也不想浪费我与他共同的生命在无尽头的怨恨上。”
“所以,我不再恨你,却也不愿意再接管自己不愿做的事情,我只想把余下的生命活成他向往的样子。”
这个“他”指的是谁聂不渡当然知道,他扯一扯嘴角,心底翻涌着苦涩:“他对你就那么重要?”
余烬似是有些惊讶他会这样问,但还是回答了:“独一无二,此生唯一。”
独一无二,此生唯一……
聂不渡闭上眼睛,声音轻的就仿佛要飘散在风里:“若我那时还是将你带回魔教好生对待,在你心里,我会不会也如此重要?”
余烬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刚想凑过去听,聂不渡就已经睁开了眼睛,笑道:“你都这么说了,本座再挽留岂不是不近人情?”
余烬注视着他:“大哥倾心于你,就算你毫无意向也莫要伤了他。他愿意待在魔教,我也就不带他离开,可否恳请你好好照顾他?”
聂不渡缓缓道:“我若不同意,你当如何?”
余烬道:“也不如何,想办法将他带走便是。”
聂不渡苦笑一声:“难得你开口,本座如何也要做到不是?本座答应你,便是我死了,他也一定活的好好的。”
他的神情虽淡但其中认真不可忽视,虽说魔教教主聂不渡心机深沉j-i,ng于算计,但只要他亲口答应过的事情,便一定会做到。
余烬轻轻点头,又道:“黎袂我也不打算带走了,外头太危险,连我自己都没有容身之处,跟着我他只会日日处在危险之中。我杀他师父灭他师门已是罪大恶极,总没法再看着他有危险,便也一并托付给你了。”
聂不渡想起那人说喜欢时坚定的神情,不由得叹了口气,“好,本座答应你。”
余烬喝光最后一口酒,道:“如此,就算不相欠,你我恩怨,一笔勾销。”
聂不渡道:“好,一笔勾销。”
想了想又掏出一个j-i,ng巧的小盒子:“这是本座研究好几个月的药丸,必要时候可以抑制《错花心经》的反噬,因为药材及其难找,此药便甚为珍贵,千万不要弄丢了。”
炼了两个月的药丸,一共也就这么一颗,连他自己都舍不得吃,聂不渡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大方的就把它给了余烬。
余烬接过,打开,一颗乌黑的药丸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如果这颗药丸早些出现,那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想着,他收起盒子,头一次对聂不渡说:“多谢。”
两人起身,聂不渡随手丢掉空了的酒壶,对他道:“不管如何,魔教的大门始终为你敞开,若是想回来,随时都可以。”
余烬什么也没说,神情却难得的轻松,一跃便到了院子里。
聂不渡低头看着他的身影,张了张嘴,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你……保重!”
余烬头也没回,“保重。”
聂不渡有些恍惚的坐下,想喝酒,突然意识到酒已经喝光了。
蓦地洒然一笑,枕着手臂就在屋顶上躺了下来,轻轻的哼起了曲儿:“手一挥膝一跪,拿玉杯赐天下无罪,没有人喊万岁,只有故人看君落泪,君萧萧拔剑鞘,还以为就此一了百了,人在生责在身,与谁同归都不可能……”
黎明十分,余烬和聂不渡站到马车前,将东西分了分,然后一人一匹马,车就留在了这里。
两人各自上马,向着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马蹄踏起飞沙扬起,谁也没有再回头看。
大半个月后,聂不渡风尘仆仆地回到魔教,来迎接的莫渊刚一看到那个红色的人影就禁不住落下了眼泪。
聂不渡微微一笑,大步跨进门:“何至于此?给本座准备洗澡水,再加一身干净衣裳。”
一直到聂不渡神清气爽的走到饭桌前,莫渊才有空好奇:“教主,余烬呢?”
聂不渡嘴角带笑,眼底却多了抹别样的东西:“没劝回来,走了。”
莫渊惊讶的张大了嘴。
没想到,他们诡计多端巧舌如簧的教主也有失败的时候?
聂不渡像平常一样的笑着,没再接这个话茬,正打算吃饭,外头就有人报说乔楚河和黎袂来了。
聂不渡手一挥让他们进来。
“教主,阳儿他为何没有回来?”
乔楚河过于焦急,语气就不很好,带了点质问的意思。不料聂不渡一点都没生气,还挺平和地道:“他多半不会回来了,便将你们二人托付于本座,今后就在魔教安心度日吧。”
一听说余烬不会回来了两人瞬间心一沉,下意识的就往不好的方向想。
莫渊拦住过于激动的乔楚河,聂不渡意味不明地叹了一口气,“他还活着,只不过去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去了。”
乔楚河一愣,一时间竟没明白过来聂不渡的话,而黎袂则一瞬间就回过神了,脱口而出:“我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