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娥、张二小姐之前也曾设法走进萧府,可她们用的是最委婉最客套的方式,让人即便存着三分不情愿,却不会在心里起反感。
崔家姐妹又是个什么做派?马车跟在阮素娥后面,让萧府的人以为是阮素娥带来的亲朋,便没加阻拦——还没见面呢,就跟她玩儿了一招障眼法。再加上先前散播她病得快死的消息,她怎么可能对那两个人以礼相待。
而最根本的原因,是萧错与崔家的恩怨几乎没可能化解,只有两条路:要么两家结亲,崔家利用萧错现在的权势,把以前丢掉的颜面、损伤的势力找补回来之余,捞到更多的好处;要么两家相争,在官场上明争暗斗,一方没落之后,这场恩怨才能有个了结。
萧错与崔家的恩仇,裴羽问过裴洛,已经知晓原委。
最早,是在前几年战事期间,萧错为左前锋,崔家二公子在他帐前听令。崔二公子比萧错年长,却是个好大喜功的。一次突袭期间,崔二公子贪功冒进,违反军令,自己重伤,随行的八百名精兵则无一人生还。事后,萧错把他剁了的心都有了,崔二公子却以重金行贿,想要萧错对上揭过不提。
萧错对那八百名精兵无辜丧命痛心之至,将事情原委如实告知主帅——主帅正是当今圣上,行贿的事情也是不加隐瞒。
结果,崔二公子死。军法处决。
崔大人虽然心痛得无以复加,仍是上折子请罪,先帝只是斥责了几句教子无方之类的话,并没深究。
从那之后,崔家及其亲朋就看萧错处处不顺眼。说起来也是在情理之中:崔二公子是有机会活命的,偏生萧错丝毫情面也不讲。到底是一个大活人不在了,还是以很不光彩的形式赴死,即便是自找的,心里总归是不痛快。
其后征战期间,崔家大公子崔贺、四公子崔振先后到了两军阵前,贪功冒进的事情从没出过,却是明里暗里给萧错使绊子。
正如裴洛所言,萧错能在沙场扬名,委实不易。
后来,战事结束,萧错与崔家的仇越结越深——先奉圣命到了崔大人所辖的南疆,手法利落且不近人情地惩处了诸多官员,削减了崔大人的大半势力。
从那之后,崔家一直致力于广结人脉,试图恢复家族曾有的辉煌。这样的行径,遭到了连琛、张放等人的阻挠。
若非如此,崔大人不会赶在闵侍郎夫妇事发后上折子,称病回京辞官赋闲。以前到底是身在边疆,揣摩不出局势。由此,索性将自己放在一个被动又狼狈的位置,回到天子脚下筹谋前程。
崔家的位置,这些年都很微妙——早些年,崔大人曾得到皇后之父的大力提携,二人多多少少有些交情。
而皇后之父江式序,那位可遇不可求的名将、英年早逝的俊杰,萧错都敬他如神,何况寻常将士。
早些年,崔大人为人处世算得低调,从未宣扬过自己与江式序的交情。而在皇帝登基、皇后母仪天下之后,崔家可没少拿此事做文章,在南疆军中,无人不知。
七分真话,三分夸大,任谁又能不信。
是因这一点,谁都明白,只要崔家不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皇帝就不会对崔家下杀手——他不能动岳父的故交,不能不顾皇后及其母族的颜面,更不能不考虑到动崔家很可能导致军心不稳的后果。
如果皇帝实在是看崔家不顺眼,只能从别的地方下手发落。
崔家呢?只能在明面上以退为进韬光养晦,暗地里下手削减仇家的势力,寻找能够得到皇帝重用的机会。他们没有退路,不争取的话,年轻一辈几乎没有前景可言——张放、萧错这等武将从来是斩草除根的做派,断不能坐视不理这等隐患。
思及此,裴羽不由心生感慨——江式序曾经赏识、提携的崔家,怎么会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若在天有灵,看着昔日麾下那些将领如今明争暗斗,该作何感想。
这天傍晚,崔家两名管事妈妈来为崔大小姐、崔二小姐送帖子。
裴羽好笑不已,连人都懒得见,吩咐木香把人打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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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锐回到府中,脚步匆匆地去了凌云阁,进门见到萧铮就问道:“小厮说你有要事找我,什么事?”
萧铮把案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他,面色凝重:“玉杰出事了。我们一直有书信往来,这是今日刚收到的信。”
“玉杰?他怎么会出事的?”萧锐说着话,匆匆取出信纸,看罢信上的内容,神色现出怒意。
他们口中的玉杰,是现任南疆总督连琛的独子连玉杰,他们的至交。
连玉杰是文武双全之人,最仰慕的人是萧错。早些年来京城的时候,总会登门拜望。萧错对连家的人很看重,亲自宴请过连玉杰几次,但他对不相熟的人也只能做到礼数周全,深交的话,需得长久的时日。
连玉杰只比萧错小三岁,但态度从来以晚辈自居,这就使得两个人更没法子交好,萧错根本不知道用什么态度对待才妥当。
连玉杰对这不远不近的情形倒是不以为意,觉着这是该当的,爱屋及乌的缘故,寻机去见萧锐、萧铮。没成想,他与这兄弟两个十分投契,相处一段时日后,成了莫逆之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