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下之意,你若是这次不处置了陆仪,那以后若是再出了什么事情就别再来找我,或是,若是出了什么事也别怪我。
皇帝当然听得出来他半是威胁半是强迫的深意,在场所有人自然也听出来了。
“大将军,你着实言重了。”皇帝几乎要气得吐血,他何曾这般被人威胁过?
但眼下却又不得不妥协,真是百感交集尽在心头,憋屈愤怒,恼火气愤。
这陈巘一点也不退让,这逼得皇帝不得不丢车保帅。
这边跪在地上的众人又起劲了,高呼:“请陛下还我大将军公道——”
这端紧追不舍,陆仪早已煞白了脸,整个人已经摇摇欲坠,他万万想不过事情的发展竟会到如此地步。
为什么没人相信他!?
陈巘的那些罪行可是千真万确的啊,只是陆仪怎么也没想到,顾琰,顾修槐,甚至连那个刚刚回朝的叶修玉竟也百般掩护他!
这一来二去竟将他的那些个行为洗的个一清二白,竟是就这么遮掩过去了!
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养精蓄锐,细心筹谋,如今却是功亏一篑,甚是把自己也陷进去了,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不得不说,他自己也万万没想到,此生纵横官场二十余年,如今竟也被人逼到了这般境地。
他缓缓抬头看了清嘉,从来没有哪一刻,他如此后悔。这哪里是什么亲生女儿,简直就是索命的阎王!
红颜祸水,自古如此,若是早知道她今日此行此状,他当初定然不会将她接下山来,惹得这风波迭起,家宅不宁。
若是可以,他此刻真想放声大笑,真是冤孽,万万没想到他竟会败在自己的女儿手里。
突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已经在记忆中早已模糊的身影,那个温婉明媚的江南女子。
果真是——天道昭彰,报应不爽。
陆仪心下惨然,已经看清楚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皇帝此刻纵然有心解救,但在现下这样的情况下却也力不从心,不由得心凉了个彻底。
于是,他深深伏身,做了个大礼,深深咽下心口处涌上来的那口血:“今日种种全是臣一时糊涂,听得一些闲言碎语就慌张行事,不想竟是误会了大将军,”他的每一个字都说的十分艰难:“大将军不肯宽恕也是情有可原,若真要臣以此谢罪,臣甘愿领受。”
陆仪本以为数月之前的两府之乱就已经是自己最丢脸的一天,不曾想,原来是没有想到还有今天。
呵呵……
皇帝听他这般言辞也是不忍,道:“陆大人……”
陆仪再拜:“正所谓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臣今日行事莽撞,不仅未能尽到为人臣子的本分,反倒使陛下不快,乃是臣无德无能,实在愧对陛下。此次大将军若要臣辞去官位,方可恕罪。臣实在无话可说,无可辩驳。”
“……臣知陛下顾及旧情,可臣也着实不愿陛下为难,若是臣此举能够消了大将军的怒火,不至于影响了陛下与大将军的君臣之情,那臣也算是了无遗憾了。”
这一席话说出来,真是入情入理,将那股子忍辱负重发挥到了极致,颇让众人有所动容。
当然,这些人里不包括陈巘。
皇帝听了这话,沉默半晌,末了才艰难的扯起一抹笑:“陆爱卿用心良苦,朕……”他也是忍了又忍,终才出口:“……便准了你。”
陆仪三行大礼,虽然不甘,但终归还是了结了。
他跪在地上久了,双腿已经有些麻木无力,但还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的站起来。皇帝见状,忍了忍心火,看向陈巘,似嘲似讽:“这样,大将军可是满意了?”
陈巘目光坦荡,不咸不淡,漫不经心的很:“自然是满意的,”他也装模作样的行了个礼:“如此说来,还要多谢陛下——公私分明。”
直到此刻,一切才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清嘉也是松了一口气,下意识的看向顾琰,两人均是如释重负。
再说一旁的傅安蓉此刻脸色却是十分难看,但却有不得不强颜欢笑。陈巘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那凌厉的目光让她心弦一颤,几乎不敢对视,只能匆匆的垂下眼睑,避其锋芒。
毫无疑问,陈巘那别有深意的锋利眼刀袭来的时候,彼此之间就对于今日之事的前因后果心知肚明。
不错,这确实是她谋划多时的结果,希冀能够在今日一举扳倒陈巘,这样一来,顾琰便再也没什么靠山可依,如此便可除此心腹大患。
因为她深深的知道皇帝对陈巘的敌视和忌惮,正是因为有了皇帝背后的默许,她这才有了拉拢陆仪的意思。
如若不然,依照陆仪这般谨慎怕事的性子怎么可能当着出头鸟,出来指证陈巘呢。
只是陈巘心思缜密更甚他人,想来早已洞悉其中内情。
打蛇不死,必受其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