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黑甲军的打法,实在是有些妙。冲过来就打,打个措手不及;一副劫道的气势,却只将那些财物车辆冲散开去;冲进来抓人,抓的却是无关紧要的人。
尤其是这最后一着:气势汹汹地冲至鸾车旁,却只抓些柔弱的女官,然而,再撤了退开去。对方朝着鸾车冲过来,北辰护卫们自然是要神经紧张地应对,可对方又没有实质性地靠近鸾车,便没有触动他们的最后底线,便会在全力护卫公主的专注中,不知不觉,掉以轻心,甚至在对方撤退开去时,视作可以松口气的胜利。
殊不知,却正中对方的下怀,造就了眼下的微妙局面:对方倒是退了开去,他们也紧紧护住了公主,可是,那些散乱的财物,那些被擒拿的随侍,他们却是无暇顾及了。
怪不得萧国公在她车厢外的请询声音,显得那么没有底气。那应是个融通圆滑之人,清楚眼下这情形,有些不太好与她交代了,只护住了公主,却要丢了嫁妆,弃了随侍,这……只能让公主殿下自己定夺了。
一番抬眼细看,脑中飞速思量,夜云熙算是彻底听懂了萧国公那句“请公主定夺”的言下之意。
“公爷的意思是?”即便如此,她还是忍不住再问了一句。
“我朝陛下有令,此行接迎公主,务必保证公主的安全,不得有丝毫闪失。”
言下之意,陛下只让我等迎公主,护公主,至于其他,比如财物与随侍,咱们能照应时便照应,力不能及时,要不咱就弃了吧。
“北辰的精锐骑兵,也不过如此。”夜云熙终是没忍住心中愤怒,一边抛下一句嘲讽冷言,一边跳下车来,提裙就要往外走。先前对方那边,不是有人要请她出来说话吗?她可没有那嘹亮的大嗓门,可以隔着几千人喊话,要走到前面去,才能跟他们理论。
可那些围得密不透风的北辰禁卫,堵在她跟前,让她寸步难行。
身后,青鸾紫衣已下车来,左右护了她,她垂眸余光一撇,似乎澹台玉也跟着跳下车来,跟得紧紧的。
“闪开!”夜云熙大呵一声,清凉的声音,已是怒极,面前的禁卫们,却纹丝不动,如铜墙铁壁。
“萧公爷,这又是何意?”她只得转头去看依旧立在车窗旁的萧国公,怎的此刻瞧来,这护亲的比打劫的更蛮横?那打劫的都还要手下留人,要与她谈谈条件,这护亲的却要替她拿主意决定了!
“阵前危险,公主千金之躯,不可涉险,请公主三思!”萧国公上前一步,依然恭敬,却变得强硬。
这一劝,却激得夜云熙头上火光四射,顺口就反问到:
“那就让我的女侍们听天由命吗?萧公爷,那些人,究竟是何来历?意欲何为?你可了解清楚了?”
一句话,把自己给彻底问醒了,脑中噼噼啪啪,电光火闪,心底那个一直模糊萌动却不敢正视的隐秘念头,突然变得清晰无比,茁壮得让她心尖直颤:
若是通常的劫匪,要劫财,眼下满地的散乱财物,只须冲上去捡了就是,要劫色,那些娇滴滴的女侍们已然在手,大可以掉头打马就走,北辰禁卫断不敢在这夜色大漠中去追击的。可那些黑甲军,此刻却森然列阵,停在一边,只等着与她说话……
那么,要与她谈什么?还能谈什么?
“那些人,领头皆戴银狐面具,应是香雪海马贼中的银狐军……他们说,要么劫财,杀人,要么……公主跟他们走。”萧国公终于不太流畅地道出了原委。
夜云熙听得心中突跳,萧国公的话几乎证实了她的猜想:这一点也没有草寇气息的银面黑甲军,弯弯转转的劫道与谈判手段,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深沉的心机?这兴师动众,驰骋千里,跑来拼杀,却不要财物美女,只要她一人的折腾,除了他,还有谁,会有这么蠢笨的心思?
阿墨,你让我……实在是太过……惊喜!这亲,抢得太过……漂亮!他甚至还替她安排了一个说服自己、瞒天过海的完美理由——在这前路不堪行,后路不可退之时,他给她劈开了第三条路,公主仁厚,为救三百随侍的性命,甘愿做了劫匪人质。试问,北辰,南曦,所有人,谁还能苛求她?即成全了她的名,又成全了她的心!甚至,这后面紧跟而来的事,她还可以推波助澜,做些文章的。
“好,甚好!”夜云熙忍不住叫好,众人只道她是怒极反笑,或是紧张所致,她侧身环顾,见身边青鸾紫衣皆握剑在手,便顺势抬手,将紫衣手中的长剑拔了出来,提了剑,使力握了,借机掩藏自己那几欲失态的激动,也提了音量:
“萧公爷,身外之物,弃了也罢,可本宫那些女侍属官,皆是我曦朝有名有姓的良家女子,此番随我去国离乡入北辰,亦是起了要终身追随侍候的誓愿的,我自是不会弃之不顾!且让我上前与贼人理论。”
不等萧国公反应,她两步上前,附了他耳侧,降下了声量,低低沉沉地说:
“萧公爷,你这迎亲使,还真是不好做。做得不好,皇帝陛下不喜,做得好了,皇后娘娘不喜。别说他们,就是现在,本宫也不喜。若是此刻依你之意,弃了我的陪嫁与随侍,等到了北辰,我便与你家陛下说,你萧家串通马贼,劫我嫁妆,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