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墨,过来。”
那人倒是听话,依稀有声轻轻笑意,便弃了重心,手脚放软,贴覆到她身上,用肩背替她挡着汹涌人潮。
夜云熙只觉得有些呼吸不畅,那些撞他肩背上的推挤力量,又间接撞得她骨骼生疼。却强制忍住,不吭声。
渐渐,那挤压的不适似乎融化消散了,呼吸却再也平缓不下来,那突突心跳,亦如潮水般涌上来,将她裹挟沉浸,已分不清是她在缠抱,还是那人将她贴压。在这人海墙角,仿佛周遭远去,城楼烟花也好,屋宇失火也吧,人潮也好,踩踏也罢,皆是成全。
她有些神思恍惚,轻轻叹说:
“阿墨,你是不是会蛊术?”
“……”那人似乎未反应过来,她的心思跳跃。
“一定是的,不然,为什么我现在心跳得好快……”她说得幽缓,轻轻缓缓的语调,拖着绵绵尾音,像难受的埋怨,像欢喜的撒娇。又被抱得有些紧,喘不过气,问得便有些断断续续:
“阿墨,你……是不是……喜欢我?”
“……”那人沉默,只有重重呼吸声。
“你不说也罢……”
“喜……喜欢,喜欢”那木头终是怕了她,深深缓缓地应着,一声又一声。
“有多喜欢?”她又放了开来,继续问他,一如个勾魂的山精。
“夜夜梦里……”
一句“夜夜梦里”,意乱情迷的人却是她。见着此刻街上人潮渐渐松散,已能穿梭行走,她听得脸上红霞起,却又觉得心在飞,这暧昧灯火,怂恿着人放纵,那便……放纵吧。
她一边挣扎开来,作势要走,又朝他偏头浅笑,声音里也染了些妖娆:
“你追着我,我就……由你。”
说完,提了衣裙,身形一闪,泥鳅般,一头扎人群中去,奔跑开来。
“女娲先跑,绕着不周山,跑得衣袂纷飞。伏羲怎么也追不上……这赖皮之人啊,猛地掉转头,一下子就捉住了女娲……”
她于拥挤人群中穿梭,如一只轻盈飞燕,璀璨灯影掠过,先前那皮影戏文似在耳边回响,她跑得酣畅,突然回头,却见凤玄墨,其实就在她身后紧跟着,一伸手就能牵住她,却由着她东奔西跑,只一脸的暖暖笑意。
她想反身过去抱住她,又觉得太孟浪,生怕那人一伸手来,就将她捉住,却又觉得以他的薄脸皮,估计在这喧闹街市上,做不出来这种fēng_liú浪荡。
便一边奔跑,一边频频回头张望,间或见着他被人群阻在后头,又转身过来,俏立等他,那木头,只一味浅笑着,追她,那笑颜,真的很……好看。
她突然间明白了,那平日的木讷古板,冰山黑脸,也许亦如那夔龙兽面一样,仅是一张蒙蔽本真的面具罢了,一旦卸了遮蔽,露了真颜,便是璀璨夺目的珠玉光华,熠熠生辉,醇厚醉人。
撇见左手边一条狭窄深巷,黑漆漆的,如一幽暗秘境,散着魅惑吸力,引着她脑中断弦,鬼使神差,一个拐弯,就钻了进去。
外间的灯火喧嚣,瞬间被隔断,进入一个黑暗安静的世界。夜云熙转头见着后面那人跟了进来,趁他适应黑暗的一刹那,她一个转身,如林间燕雀,山中小鹿,扑撞进他怀里。
那人反应不迭,一声闷哼,赶紧张了手臂,将她环住,稳住身形。紧接着,又是一声轻笑鼻息,却是溢着浓浓欣喜。
她就赖在那宽阔胸前,不动了,一边抬手附耳,去感触那重重的心跳,一边妖妖地唤他:
“阿墨……”
“嗯……”那人鼻音浓重,应了一声。
“阿墨……”她又唤,只觉得这两个字从嘴里吐出来,说不出的顺口,说不出的欢喜。
“嗯……”那人又应,终是忍不住低笑着问她,
“公主……想说什么?”
“你夜夜梦里……有没有这样抱过我?”她仰起头,借着街口微光,渐渐适应了巷中黑暗,去看那刀刻玉磨的五官轮廓,还有一双精亮眸子。幽暗中不觉大胆起来,问得捉狭。
“我……”问得……太傻,叫他如何说,见着那弯弯眉眼,媚如山魈夜精,生怕她还要问出些更直白的,索性顺势将她往一边墙上推抵了。
“扑哧”一声,夜云熙终是耐不住,笑出声来,挣扎着别开头去,将手挣脱出来,推抵在他胸前,深深喘息,他这才松开来,将头搁置她一边颈间,强制凉血平气。
就听她在耳侧轻轻说来,带着羞怯之意,又还有些磊落之气:
“阿墨,除了你,我没有跟其他男子,如此亲近过。”
他又觉得,心中满涨,虽情潮涌动,难以纾解,却又别是一番魂销魂受。此时此刻,便是人间极致,良辰好景。
而下一刻,老天爷就开始翻脸,只觉得侧腰上一阵锥痛,一阵酥麻散开来,半身失去知觉,他心中暗叫不好,那不知是抹了何种厉害麻痹药物的暗器,只来得及说了句:
“公主,快跑……”便往地上滑去。
一句突如其来的示警,让夜云熙于这迷情暖梦中,蓦然惊醒,只见着身上那人滑到在地,巷口几个黑衣人,与夜同色,比夜更黑,一步步围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