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他闷声过来,往矮几侧边坐了,紫衣过来替他添盏,盛粥。
夜云熙顺手将一双象牙银头筷递与他,见着他那闷葫芦样,竟越发多话,估摸着他心中顾忌,索性挑明了说来:
“你也莫怕我对你存了什么歪心思,我其实……不是那样的人,你若喜欢呆在鸾卫营,明日只管回去便是,你若想要有所作为,或是有什么家仇国恨要洗雪的,只需潜心将鸾卫营的本事学好了,将来定有出头之日。”
这话,已经是推心置腹,常人听了,不说感激涕零,也得有所感谢回应。可那人却开始闷声喝粥,将夜云熙呛得,盯了他半响,心里不住地骂木头,不过又觉得,以前踩也踩过,踹也踹过,打也打过,仍是硬得跟铜豆子似的,此刻再要大动肝火,终是有些无趣,遂放弃了,开始小口喝粥。
等简单用完些饮食,正用清茶洗手漱口,青鸾进来,附她耳边说,沈大人来了。
“可巧,紫衣,摆棋,焚香,沏茶,请沈大人。”夜云熙将手中锦帕子一扔,轻轻拊掌,笑说道。
紫衣便伶俐地按照她的吩咐一一做来,夜云熙在那矮几旁坐了不动,对一边凤玄墨说道:
“我与沈大人说些话,你替我在殿外守着,不让人来打扰,可好?”
“嗯。”那木头终于出声,转身出殿,那雪狐亦跟着他衣袍边角,往外追去。
夜云熙看得傻眼,这人莫不是真有什么驯兽的秘术不成?那雪狐见着他,就跟见了亲爹似的。再将心思转了弯过来,又觉得这人今日确实有些怪异,往常少言,总还要尊称她一声殿下,与她干脆应答,怎的今日,有些无理,还像在生闷气,也不知在生谁的气?
紫衣端了棋盘与黑白玉子来,置于矮几上,殿中袅袅熏香已起,那丫头又转身去将殿门敞开,再退下去沏茶。这拥樨殿,还真有些万事俱备,请君入瓮之势。
远远便瞧见,青鸾引着沈子卿过来,过中庭,入殿门。
夜云熙起了身,朝着进殿之人行礼:
“太傅大人大驾光临,云熙有礼。”她依着云起,称他太傅,行学生之礼。
“公主殿下……多礼了,微臣不敢当。”沈子卿有些意外,依着尊卑国礼,回她一礼。
“大人过谦了,云熙沾着陛下的光,诸多本事,皆由大人教导,不说其他,单说这棋艺一着,也是大人指点的。”夜云熙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请沈子卿入座,意思是要与他对弈。
反正他棋艺好,她却……臭得很,不怕输,输不怕,且每次与这人面对面时,总觉得要在手里有些抓拿,才定得住,不然,她会控制不住自己……直接扑上去。
沈子卿依了她,撩袍坐下,捻了黑玉子,一边落棋布局,一边开始与她说话,说的有些清淡随意,可也是……开门见山:
“陛下对微臣讲,柳芙苏入宫,是公主的主意,又说若我执意要娶,他便作不了主了,微臣需得来与公主打个商量?”
“嗯,陛下说的没错,他确实作不了主,因为我把柳家送给他了。”夜云熙也跟着云淡清风的应答,那柳家,在她说来,就像一个随手捡的趁手小玩意儿一般,陛下喜欢,她也不心痛,顺手就给了,只求皆大欢喜。
沈子卿抬眼,深深地看她,那眼神,很复杂,不像惊讶,不像责备,不像痛惜,看不清有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有点,看得她生疼,遂不敢多去对视,只顾低下头来,看棋面。她在这人面前,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心虚,大概是情深而怯吧。
“那大人……是执意要娶吗?”虽垂着眼皮,仍觉得那人看她,看得有些不依不饶,夜云熙心里发慌,生怕他出口来些堂皇训责,那国士才华,她说不过的。遂干脆壮了胆子,触着逆鳞,捡着要害追问。
那人叹了口气,缓缓说来,一字一句,如重锤,一下一下,砸她心上:
“我今日来,也确是想与你说清楚。我是沈家的嫡长子,终是要娶妻生子的,不是柳芙苏,也会有别人。”
不是柳芙苏,也会有别人,总之,不会是你!夜云熙当然听得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她其实也明白,沈子卿的苦衷。当朝之首相,陛下之股肱,沈家的嫡长子,哪一个身份,都不许他尚公主,朝臣嫉他逾制,陛下忌他权重,沈家又怕他释权,诸多反力掣肘,亦是将他置于火上烤吧。
可是,在她看来,若两人真是情意相通,这些又算得了什么?你若为世俗羁绊,而弃真心,那便不是真正的真心,而是可以可无的锦上花。真正的情之所至,是可以融入骨子血脉的,可以生而为之死,死而为之生的。
即便如此,她还是不死心,总想走进这人心里看看,看看他的心,看看她在他心里,究竟是怎样的分量。袅袅沉香袭来,她深吸口气,只管低头不语,捏着颗白玉子,于指尖玩弄。
“你这殿中,点的什么香?”沈子卿突然问道。
“催情香。”她也不避讳,干脆答了。
“灭了。”那人有些气恼,沉声说道。
青鸾退下时,将殿门合上了,此刻,殿中只有她与沈子卿二人。沈大人颐气指使,她只得起身来,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