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生得有些黑,脸红也不显,未曾想,这女人眼尖心细,早已看在眼里。最要命的是,此刻,他那火辣辣的耳根,应该是又烧得通透了吧,不然何以她那眼神中,尽是捉狭笑意。
“看吧,还说不得,一说就来。”那人还在取笑他,兀自笑得没心没肺,略顿了顿,再来了一句更生猛的,“你……以前碰过女孩儿吗?”
“殿下……”他顿时觉得,尴尬至极点,她以为他是古板害羞,却不知,那是近卿情怯,明知可望而不可及,却又无法自已的渴望,是那种五肺六脏都烧得癫了,仍然甘之如饴的感觉。
“哎呦,姑奶奶呢,有什么话,留着等下慢慢说,行不?”高公公真是个可心的人,拖着软腿小跑过来,横插一句话,替他解了围。
“还真是奇了,陛下那是急着想我嫁出去,高大全,你跟着急什么?”那姑奶奶却听得不喜了,柳眉一挑,那傲娇挑剔的性子又上来了。
“奴才不急,不急。”高公公都急得额角冒汗了,嘴上还只能叠声附和,好生哄了。
不再理睬那奴才,只转头去跟凤玄墨说话:
“今日宫宴,曦京的世家公子们,估计都要来,我有些烦那些纨绔儿郎们,你帮我做一件事,可好?”
软软的语气,果然像是在求他,可他又怎么能拒绝这高高在上的请求?便闷声答到:
“殿下……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那人听得莞尔,一边过来牵他的手,一边仰头与他说话:
“我今日要带个情郎去赴宴,你陪我演了这出戏,好不?”
竟是这样一个荒唐的“请求”!不过,在她说来,像是个绝妙的主意,还颇有些自得,而在他听来,更是罂粟滋味,勾他上瘾。
他手心发烫,心潮上涌,嘴角微动,却不知该如何作答,那人见他别扭,以为他执拗,不愿意配合,还不忘补了一句哄他:
“也无需你做什么,你只要跟我去莲华宫,无论我做什么,你都自然应了,就像你刚才射箭那样,沉住气来,不要脸红,就行,怎样?”
第一卷 相见欢 第二十四章莲华池宫宴
南曦皇宫中,有处四季皆宜的妙境,便是莲华宫那一大池子引自宫外的活水,植荷,养鱼,湖上泛舟,湖边开宴,花树照影,湖心映月,冰雪戏耍,一年四季里,可翻出许多别致雅趣的花样来。
历代先帝时,能住在这莲华宫的主子,皆是宠妃。而熙乾朝这头几年,熙帝年少,尚未纳妃,故而莲华宫暂为无主宫室。昭宁觉得好景空设,不免浪费,遂喜将此处作为设置宫宴的好地儿。
凤宛宁入主中宫以来,诸事多依的惯例,今日腊八宫宴,也照例设在莲华宫。
数九寒冬季节,若莲池里结了厚冰,水岸树挂与池边矶滩上皆积些白雪,着教坊司的舞姬来一曲冰湖上舞,众人抱着暖炉子,坐在池边廊子或暖亭里,青梅煮酒,迎风赏雪,听曲观舞,倒别有一番情趣。
不过今年腊八,却不凑巧,曦京城里未曾下过几场大雪,莲华池子里也只有些薄冰碎屑,再配上池边的枯枝颓干,不免有些萧条,皇后便将今日的筵席设在了殿内。
当然,除了在主殿设宴,在偏殿、池边廊子、暖亭里,亦设些座位饮食,专人伺候,有些不怕冷的,喜清静的,要溜边私话的,皆可随意。因这宫宴,未时起,戌时止,长达三个时辰,若没些体己好友,自在去处,硬生生消磨起来,着实无聊。
夜云熙带着凤玄墨到来时,众人已至主殿中入席坐定,夜云起与皇后坐了主位,空了右手边尊位,只等大驾。
“我来迟了,自当罚酒。”她一袭坠地宫装,施施然入殿就座。揽袖伸手,举了酒樽,让一旁的宫女替她斟酒,再仰头饮尽了,众人自是一阵附饮。
遂起乐,开宴,舞袖纷飞,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气氛开始活络起来。今日这宴,本就怀着察人相亲的目的,不多时,皇后便命教坊司的舞姬们退下,而让席间的贵女们,来些即兴的点子,献艺助兴。
说是即兴献艺,实则精心准备,这些世家女儿们,皆是自幼诗书礼乐贵养,总有一两样拿得出手的才艺,此番冲着妃位而来,自然也是卯足了劲的展现,一时间,抚琴清歌的,款腰软舞的,执剑比划的,即兴赋诗的,提笔写字的……走马灯似的,倒也赏心悦目,引得阵阵喝彩,反正筵席冗长,时光静好,由着她们慢慢来,尽情来。
皇后思虑颇周,抛头露面献了才艺的,皆有彩头赏赐,头面饰物,金玉环佩,贵而不重,正是皇家心意,领的人喜笑颜开,赏的人,也是一脸宝相慈颜。
夜云熙在一侧,听见皇帝阴测测地对皇后说了一句:
“皇后,你替朕选女人,怎么还选得这么开心?”
夜云熙正一口酒下咽,听得此话,一口气呛住,一阵咳嗽起来,咳得脸色潮红。
跪伺一旁的宫女赶紧过来,要替她顺气,她轻轻推了,伸手到身后侧去摸索,摸到坐席上一角衣袍,一把抓了,往身边拉,却拉不动,她索性身子一仰,往那人倒去,身后那人总算识趣,倾身抬手,将她托住。
曦宫举宴,喜仿古制,矮几地席,曲腿跽坐,既有古风雅趣,又显不羁fēng_li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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