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他们都看到了墨九背上的,火光下浑身染血的墨妄。
“左执事!”
他们的悲呼声,悲彻天地。
“快——”
“救左执事!”
人潮汹涌的官道上,铿铿声不绝于耳,禁军开始从厮杀的战场上撤退,而墨家弟子却齐齐立在原地,等待命令。乔占平从人群的前方飞快地扑了过来,从马上扶下墨妄,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眉头紧紧锁着。
“钜子,左执事已经——”
他在说什么,墨九几乎听不清,或者她选择性的拒听了后面几个字。耳朵边上,全是尖锐的啸叫声,破空引风,灌满了整个苍穹,也把她的耳朵和心都填满,再也装不进其他。胸口有一种种令她恶心的反胃感,不停往上涌动,直冲喉咙,眼前无数的金色小星星在闪烁,天旋地转间,墨九头重脚轻,眼睛模糊一片,好似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听不见。整个世界,在这时,安静了下来。
在她意识的最后一刻,是墨妄暖暖的笑容。
他就站在那街口的香樟树下,手上的血玉箫泛着温润的光华。
“小九,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师兄,不要死,我不要你死……”
……
“师兄——”
“小九……”
“师兄,不要死……师兄……你不要死……”
“小九……”
血!一股子鲜血泼墨似的喷向她的脸。
“啊!”
墨九尖叫一声,紧紧闭上眼。空气里,满满的中药味儿,她浑身上下像汗蒸过似的,都快湿透了,就连额头上的头发都湿得贴在了头皮上……这是哪里?她眼睫毛狠狠眨了几下,像突然清醒,猛地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四周。
“师兄……”
喃喃一声,她撑着床就要坐起。
一只手却有力地摁住了他的肩膀。
“不要动!”
墨九身子微微一僵。
像电影慢镜头似的,她的头一点一点转向右后侧。
昏暗的桐油灯光影里,有一个男人他坐在高高的木凳子上,轻袍缓带,面带倦容,一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像好久都没有休息过了似的。但看到她醒来,他唇角微微勾起,带了一丝欣慰地笑。
“阿九醒了。”
墨九嘴唇颤抖着。
哆嗦了好久,才发出弱弱的两个章节。
“六……郎……”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兴隆山的房间里。
坐在她床边上的男人,居然是本该在龛谷战场的萧乾。
墨九很意外。
意外得不太敢相信——以为在做梦。
她大睁着一双缠着雾气的眼睛,痴痴地望着他,用一种凌乱的、无辜的姿势,悲凉地望着他,疑惑而委屈地轻声问:“萧六郎,你……又用*蛊给我托梦来了?”
“……”
喟叹一声,萧乾为她拭了拭额角的湿汗。
“阿九,你没有在做梦,我来了。”
“你……来了?”墨九先疑惑地复述一遍,像是从梦中惊醒般,猛地坐起来直面着他,拔高了声音,“六郎,真的是你来了?”
“是的,阿九。我来了,我——来迟了。”萧乾伸手扶住她的肩膀,下一瞬,又将她的身子紧紧地裹入怀里,下巴蹭着她的额头,细碎的声音满带怜惜,“让你受惊了,阿九,都是我不好。”
“不——”墨九这个时候,没空追究对与错。
她轻轻推开萧乾,满怀期待的看着他,嗓子几乎沙哑。
“你快去看看我师兄,快去救他……”
“我看过了。”萧乾声音略沉。
“他……他怎么样了?”
墨九问出这句话,需要很大的勇气。继续听下去,也需要很大的力气抑制住狂乱的心跳,聚精会神地听他说。
“他有些不好。”萧乾轻轻顺着她的后背,安抚着。
但“不好”这样的词在墨九听来,已经是最好。
她几乎惊喜地揪住萧乾的袖口,本想要说话,却因为心急被唾沫呛着了,咳嗽好一会才缓过劲儿,几乎抽搐着嘴唇问他,“他没有死,对不对?”
萧乾双眉紧蹙,没有回答。
这样凝重的表情,让墨九放松的心弦再次绷紧。
“怎么了?难道说他……”
“他……没有死。”萧乾看她大眼珠子瞪得老圆,有些不忍心,“你为他止血,做得很好。你的做法,暂时留了他一命——可他所中之箭,伤及心脉,箭上,还有巨毒。我虽已尽力为他拔箭解毒,他也未必能——熬过来,阿九,你得有心理准备。”
箭伤及要害,墨九猜到了。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箭上还有毒。
这是多恨她的人,才会不给她留半点生的希望?
……可本该她受的伤,却生生让墨妄替她受了。
“还有别的办法么?”她红着眼圈,拖着萧乾的手,“六郎,你再想想有什么什么法子,你一定要救他,一定要他活过来,好不好?你不是神医吗,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对不对?”
她几欲喷出火的急切,让萧乾眉心微蹙。
“阿九……”他捏紧她的手,声音微微一滞,“我已尽力而为。”
今夜之事,确实也出乎意料。
他安排击西在紧急情况下护送墨九前往兴隆山避难,并没有想到宋熹会在两军交战之际,放下大局于不顾,独独为了墨九带人堵在路上。但他是一个做事谨慎之人,尤其事关墨九。所以,为防万一,他原本也安排有后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