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熹双目阴鸷,已然冷静下来。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他们住手!”
围住宋熹这些禁军,都是冯丁山的心腹之人,此时都满带迟疑地看着他,生怕宋熹手一抖,就要了他的命。他一死,他们自然也都会死。或者说,今日之事一发,他们怎么都是一个死字。所以,他们都需要一种最完美的死法,不会祸及家人。
冯丁山看着这群死士,微微一笑。
“我们的死,是值得的。”
“使君——”
“陛下有令,格杀勿论!”冯丁山气沉丹田,一字一顿大声呐喊。
那群禁军微微一怔,明白了他的意思……
做这件事之前,他们就已经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到了这时,又哪会怕死?
“陛下有令,格杀勿论!”
“杀!杀了墨九!”
外围的大部分禁军,其实根本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以为自己执行的正是皇帝的圣意,手举着武器,跟着喊着“格杀勿论”拼命似的往前涌——
呐喊声震耳欲聋,可墨家钜子真有那么好杀?
且不说此次从龛谷出来的时候,击西为了安全,带了不少精锐护卫,就说墨家弟子随身携带的防身火器与墨家机关筒,那威力也足够唬人。在短时间内,不说战胜,但稍稍阻止一下禁军的进攻步伐,还是可行的。
“小九,你可还支撑得了?”墨妄紧随在墨九的身侧,满带关切地问。
“我没事儿。”墨九双眸似乎渗着火,盯着远处模糊一片的人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一些怀疑,“师兄,你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儿?”
“嗯?”
“那些禁军似乎脱离了宋熹的掌控。”
宋熹对墨九如何,墨妄一清二楚。
这样的转变,他自然也看出来了。
“有人要杀你!”
“是啊,谁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我死呢?而且,还可以掌控得了禁军,让他们不惜犯下死罪来违抗皇帝的命令?!”墨九稍稍想一想,唇角微微上扬,“左不过妇人之妒吧?”
墨妄紧紧抿唇不语。
夜空中,他黑眸中,倒映着火星。
前方的禁军密密麻麻。
他们手上的火器却越来越少。
这样混乱的厮斗下去,吃亏的还是他们。
不行,还得把墨九带离才行!
墨妄紧紧咬牙,双瞳暗沉,整个人都处于焦灼的边沿。
在他的示意下,一群人从官道边打边退,很快退至一个狭窄的小道入口。那条小道的一侧是农人修筑的水渠,有约摸一丈余宽。另外一侧是成片的水田。这个时节,正是储水准备春耕的时候,水田里不能骑马追击,所以,若他们堵在小道上挡住禁军,或可掩护墨九逃离。
“曹元!”
“弟子在!”
“带钜子走!”
从开始他们准备退到这里,曹元就知道墨妄的想法了。
可对于他的命令,曹元却不接受。
眼看大批禁军杀将上来,他退两步与墨妄并肩而立。一边用机关筒射击远处追过来的禁军,他一边低喊:“不行!左执事,你带钜子走!弟子来掩护!”
“听我命令行事!”
“左执事,有你在,钜子更安全!”
“曹元!”
“左执事,你们快走啊!”
“你们都走!”曹元声音未落,人群前方就传来击西的吼声,“我们会掩护!你们赶紧快带九爷离开。快!机会只有一次!”
机会只有一次,确实!
一旦禁军涌上来占领了这条大道,就再没有逃跑的机会了。
当然,留下来的人,生存的机率会很小很小,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所以,墨妄、击西、曹元他们都想把生存的机会让给对方。可这个时候,他们谁生,谁死,都不如墨九的生存重要——
“快啊!磨蹭什么?”
击西火了,撕开嗓子喊。
“大老爷们儿,怎么娘们儿似的?”
“左执事,你快带钜子走!我留下来和击西一起——”
禁军山呼海啸一般涌了过来,墨妄看了他们一眼,没有时间再坚持。
“诸君稍顶片刻就撤,咱们兴隆山见!”
说完,他飞身跃到墨九的马背上,将她往自己怀里一裹,从她手上夺过缰绳,沉喝一声,“驾!”
马儿嘶叫一声,扬蹄而起——
这边的动静,禁军早有注意。
看墨妄要带着墨九逃命,对面禁军马上大喊起来。
“他们要跑!放箭!”
“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吼声、喊声,乱成了一团。墨妄脊背生生一寒。他没有回头,对那些吼声充耳不闻,一双眸子如夜下火炬,炯炯有神地注视着面前狭窄的小道,人与马掠过冷风,疾驰而过。
“嗖——”
一只羽箭,风一般追了上来。
墨妄抬起血玉箫挡开箭矢,心里的弦绷到了极点。
“小九把头低下,抱紧我!”
他不怕死。
却害怕墨九出点什么事。
她的存在干系整个墨家,甚至干系整个天下。
“师兄,你顾好自己!”
墨九低低应着,声音还算平静。
她视力不好,看不见破空而来的飞箭,只能听着苍穹下的喊杀声,想着那些人……击西、曹元、玫儿、还有她的墨家弟子们。这一仗,他们的人太少了。这个时候,几乎已经被禁军压倒般淹没在了人海中,以至于她都不敢去想……他们生还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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