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叶修庭取出一封信来,“将来,她若还能记起我,问起一两句,劳烦九王爷将这个交给她。”
萧池低头一看那信封,未接。
要叶修庭去平景关的事情,他早就知道了。区区五日不到,先前派去的将士已经死伤过半。对外是寻常平乱,看似与以往一样,可此中凶险。九王爷和叶修庭心里都清楚。
“本王小肚鸡肠惯了,不愿意替你给她。若你执意,就等回来后自己给她吧。”
萧池不愿多说,知她睡觉爱踢被子,出来有一会儿了,他想回去看看。才转身,又听叶修庭说,“九王爷,季书寒已经回了淳于。今日方知,季家与叶家恩怨由来已久。他辗转多年皆是冲叶家而来。我知九王爷手下凌厉,取他性命不在话下。可此次平景关,修庭想要亲手与他做个了断,望九王爷成全。”
萧池脚下一顿,想了想,还是应了。
“饶是少将军用兵如神,武功卓然,也要当心淳于人狡诈。”
“多谢九王爷提醒。”
“嗯。”
叶修庭仍旧未走,萧池知他想说什么,临进门之际说了一句,“她是本王的妻,本王自会待她好。”
叶修庭这才终于转身,又想起那日,她舔了两口他买的糖人,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在朝为官,当敢为天下先。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竟还不如她一个姑娘。
天幕低垂,春雨缠绵,叶棠这一觉睡得久,等她醒来已经是晌午了。
天青青地沉,雨轻轻地润,连房檐上的瓦被雨洗得有了颜色,也是亮晶晶沉甸甸的灰青。
雨过天青云pò_chù,这般颜色做将来。
他于房中安静伫立,窗外滴答声清晰可闻。时光如此缓慢,若与她这般似水流年风长气静地缓缓过一生也没什么不好的。
她从床上坐起来,揉揉眼睛,说,“下雨了?”
他坐回她身边,取了她的衣裳,“嗯,下雨了。”
她这一觉又沉又久,好像一觉醒来,惊觉岁月忽已晚,也忘了昨夜她是如何咬他抓他,最后又哭着睡着的。
给她穿衣裳的时候,她盯着自己身前的红看,身上也还有些疼,小脸渐渐阴沉了下来,她似乎是又想起来了。
萧池只好将她往怀里一带,轻声说,“叶棠,对不起。”
她也明白过来,自己身上变成这样,都是他干的。低着头哼了他一声,倒也未说别的。
将衣裳给她穿好,他今日要带她回九王府。本来到这别院来就是因为那晚时候不早,他急着有个落脚的地方,城郊别院近一些。
一路的淅淅沥沥,被他折腾了一宿,她似乎越发不爱动了,安静窝在他怀里,听了一路的小雨声。
九王府门前。车驾停稳,他将她抱下来,立即有人上来撑伞。
天色依旧晦暗,可若是仔细看,石板的缝隙里,树下角落里,已然有了丛丛荧荧的绿。被雨一润,似乎一碰就能滴出绿水来。
她站在门口没有动,抬头看了看高悬的朱红牌匾,上书三个鎏金大字,九王府。凛凛的金石气,笔锋铮铮不可欺,是多年前他搬来的时候亲笔落下的。
许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旁边一株棠树放肆,生得野了,老枝新枝错综横斜,将这气派的牌匾掩映其后,生生削减了许多锐气。
他过得随意,也不太注意这些所谓的门面,就随那树去了。这会儿随叶棠抬头,发现那株老树的确是有些张狂,这若是过几天,枝绿透,生了叶子,就该将九王府的牌匾遮去一半了。可他依旧也懒得管,它爱长,就随它长去吧。
叶棠指了指门口的树,同他说,“你看,树又回来了。”
萧池笑,“傻丫头,树不是一直都在这儿吗?走,我们回家。”
他一路牵着她的手,耐心让她自己一步一步走。
一场春雨一场暖,莺飞草长一日快似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