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需,说了必遭拦阻。”赵由晟冷语。
“我看你再等几日,或许就有你父母消息,急不得一时。老兄,可别让黄家小娘子还未过门就守寡。”赵庄蝶手搭上赵由晟的肩,他长得矮,得踮脚。
赵由晟拨开赵庄蝶的爪子,好不体恤他是个跛子。
赵庄蝶本想在房中寻个位置坐下,歇歇发酸的脚,就听赵由晟唤他:“走吧。”
两位好友一起出行,赵庄蝶坐轿,赵由晟骑马,庄蝶那顶桥子花里胡哨,猛一看倒像是个郎君送着自家小娘子归乡省亲。
庄蝶掀轿帘,一路都在跟赵由晟说话,他话多,赵由晟偶尔回两句。两人经过驿街,嘈杂声四起,虽然外头战事连连,世道不大平,泉城商肆却繁华依旧。
“我听闻陈郁从明州回来了。”赵庄蝶经过一处巷口,像似想起什么。
“哦。”赵由晟眉头都没挑下。
赵庄蝶对他的冷漠,似乎很不满,“你就‘哦’一声?以前你们多要好呀,这都是怎么了?”
赵由晟沉默不语,手中的缰绳勒紧。
“听说明州杨纲首的儿子也跟陈郁一起回来,那小子好像叫杨焕?今日指不定会在官船厂见着他们。杨家有钱能助造战船,却不知要出多少?”赵庄蝶自顾说,也不管赵由晟喜不喜欢听,“你我和圣上是本家,国难当头,却是出不了多少钱。”
“你又怎知,这帮海商是一条心?”赵由晟反问。
“也是,陈端礼说要联合东南海商,出饷募兵,谁知他前往岭南便再无消息。现今,大家都传他和敌军暗通款曲咧。”赵庄蝶摸了下脸,神色黯然,“却不知道陈郁怎么想?”
赵由晟没搭话,听他话中一直不离陈郁,似乎有点烦躁,策马走出好远。
赵庄蝶看他远去的身影,觉得他似乎在逃避什么。一年前,陈郁突然只身前往明州,和他们这帮朋友断了音信。总觉得多半和赵由晟有关,两人间应该发生过什么不为外人知的事。
轿子抬到官船厂,厂内外有不少士兵,看装束是从水寨调来的夏家左益军。两名士兵拦轿,赵庄蝶下轿,独自进船厂,他正要嫌弃规矩真多,抬头见赵端河在朝他招手,而那个嫌他啰嗦,半道丢弃他的赵由晟也在。
赵端河着身公服,如果不是前方沦陷,他本该在外出仕,他才考得功名,却遇大厦将倾,恐怕难有施展抱负的机会。
船厂里人声鼎沸,人群里边有许多熟面孔,赵庄蝶诧异:“来了好多姓赵的,赵几道那个贼配军居然也在,他只管在妓楼里数钱,哪在乎国家安危。”
人群里,不少皇族子弟携带家中幼子,赵由晟狐疑问赵端河:“往时族中作祭,也不见这么多人。”确实古怪,商议守城拒敌之事,稚儿又能有什么良策。
“是郡守命令,让宗子和豪族巨富尽数到来,不限老幼,由磬呢?”赵端河这才留意赵由磬没跟来。
两人交谈间,赵由晟发觉一位武夫打扮的男子在四周打转,似乎有意靠过来,他诓道:“一会儿到。”
这人从身姿和腰间佩刀看,显然是位将士,大概是在便装巡视。
今日,几乎所有居住泉地的皇族子弟都在场,而且地方官员与豪族代表也在,甚至能看到几位州学生员围在一起,高谈阔论御敌的方法。
赵由晟目光扫视众人,尤其在意驻守在船厂的左益军,他们腰间的手刀,身上的甲胄,崭新眀晃,显然是新招募的士兵。
当地兵力强盛,足以守城。
自从敌军逼近福建,在泉州知州号召下,助饷纳粮的豪族巨商无数,当然,有些人家也不是出于自愿。
在锦衣华服之中,赵由晟没见到陈郁的身影,也不认为自己是在人群里找他。宴宾的场所在听涛楼,三三两两结伴进入,来到门前,才知要报家门。
宗子一家家依尊长次序进入,安排席位。
赵庄蝶被他哥赵庄鲲拽进去前,还跟赵端河胡语什么:“说好的参议国事,怎弄得跟吃喜宴一样。”
四周嘈杂,赵由晟没听清赵庄蝶说了什么,只见到他微笑的圆脸上露出两个酒窝。赵由晟被身后的人挤上前,他沿着楼梯而上,进入专门为宗子准备的二楼。
原本明亮的天,不知何时为乌云遮蔽,似在酝酿暴雨。
官船厂厚重的大门在守卫的士兵推动下,逐渐合闭,宴席上的客人们,在热闹声中,没人听到木门转动时发出的笨拙而刺耳声音。
赵由晟不确定是一楼还是二楼的人,最先发出惊呼声,唯记得木楼梯被装备j-i,ng锐的士兵踩得蹦蹦作响,如雷鼓般,本已满腹狐疑的他,见到士兵拔出刀剑那刹,骤然掀翻身前的大木桌。
四周一阵阵惊叫,接着惊叫声变成了恐惧极致的哭喊声,尖叫声,铺天盖地,震耳欲聋。刀斧挥舞,飞ji-an的血迹,抹上白色的墙壁,墙上血色一层层叠加,转瞬间,如人间地狱般。
赵由晟从士兵手中,抢得一把手刀,他脸上全是温热的血,这些血不是他的,来自周身之人。他挥刀捅死一位甲兵,用甲兵的尸体抵挡身前的刀箭,他腹侧挨中一刀,在淌血,体温在流失。
他j-i,ng疲力尽,背抵住墙面,身子缓缓下滑,几步之遥,掀翻的木桌旁,躺着许多呻吟将死的人。有人在血泊中哭问为什么,一遍又一遍,哀怨不已。
赵由晟抬起脸来,他的眼神涣散,看不清执刀上前者的身影,那人踢开木桌,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