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香
夏少元这边与老御医们意见相持不下,最后只得去请示了夏相国,相国的意思是,既然已经怀疑是中毒,便先查清了再下方子。
这自然是最稳妥的方法,只是原来心急如焚的夏相国,是等不及御医慢慢查清病因的,只恨不得立刻逼着御医写出方子来,那药玉珠喝下去,就能立刻好转起来。
如今的夏相国已然没那么上心,自然也就能够做出最理性的判断,倒是夏少元因为还被蒙在鼓里,反而显得有些鲁莽了。
只是这详查倒没有那么快,珠苑闹腾了一夜,最后也没有定论。而那几位心中有鬼的,也只能继续提着那颗心,等着最后的结果。
而瑞苑这边,
也许是焦心上了火,也许是上了年纪受不得累,总之第二天一早,本来说要上天都山上香的老太太,起不来了。
相国和相国夫人闻讯连忙赶来,相国夫人娘家姓郭,四十上下的年纪,看上去却仍和三十多岁的妇人一样的风韵,穿着一身藕荷色的金丝软烟罗襦裙,外罩烟灰色的纱衣,头上插着一只式样简单,却成色极好的碧玉吉祥花簪,显得即庄重又富贵。一双清澈无害的温和杏眼,顾盼间,却又隐隐带着锐利的锋芒。
楚非绯一旁偷眼瞧了,觉得难怪夏相国虽然身居相位,却只有一个正妻,此番瞧着,这为正妻的手段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
老太太既然不舒服,众人自是连忙请了大夫来瞧。如今相府里最不缺的就是御医,立时就来了两个医声颇旺的老御医给老太太诊脉,一番望闻问切下来,两位御医均说是偶感外邪,吃几副药,养一养就好。
众人松了一口气,但是那天都山大佛寺的上香祈福,老太太却是不能去了。
这说好的佛事,可不是说取消就能取消的,先不提相府提前给大佛寺的大师们,布施了大量的香火灯油,订了上等的禅房,就说那大殿里行礼的时间,相府女眷停留的时辰都是订好的,初一又是上香的大日子,要是说好的不去,不但失仪,而且恐有损福报。
老太太犯了愁,想强撑了去上香。
夏相国连忙拦着,一旁的相国夫人也道:“母亲快别起来,这上香的事,媳妇代母亲去了就是,不过是个晚辈的祈福,佛祖不会介意的。”
夏国涛心中微微一动,若是以前,他自然是没有意见,但是如今既然已经知道那玉珠是假的,便不大愿意让爱妻为那西贝货受这个劳累,再者,这冒充真龙骨血也是大罪,要是佛祖有灵,真要去了怕是才会怪罪。
想到这里,夏国涛就琢磨着用个什么借口阻了这上香,就在这时,门帘一挑,楚非绯捧着熬好的药汤走了进来。
老太太看到就道:“你这丫头,不是说了这些琐碎的事让她们去做?厨房那烟熏火燎的,你那小身子骨,就别往里进了,这秋燥也伤人的很。”
楚非绯笑道:“不妨事,我就在外面看着熬药的小炉子,这方子上有几味药注明了又是“先煎”又是“后下”的,看得很是繁琐,我担心小厨房的姐姐们忙不过来,就自己来了。”
夏国涛在一旁听了,心里暗暗点头,所谓“先煎”,“后下”是指煎药时,不同的药材,进水的次序煎熬的时间都有详细的要求。
御医到底是御医,就算是普通平气降火的方子,也开得甚为讲究,更有甚者还要求煎药前要用明前雨水,寒后融雪将药材进行浸泡,这些繁琐的讲究自然是为了将药材的药性发挥到最大,让患者尽量吃最少的药,最快的时间康复。
只是这方子到了病患这里,煎药的多半是无知的仆妇,有的为了躲懒,哪里还管什么进水的次序,煎熬的时间,大多时候都是看水快干了,将之煎成一碗,这已经算是尽责的了。更有甚者,煎干了再加水兑一兑......
故而,大夫们的这番苦心,到了煎药的仆妇们手里,其实多半没留下什么了。
如今楚非绯对煎药的上心,倒是让夏国涛心里对楚非绯又高看了一眼,但随即就想到昨天金嬷嬷的话,心里蓦然一醒,这公主要是看上了少元,这纳侍妾之事怕是不可能了。
以前玉珠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又是那样的品性,做父母的总怕委屈自己的孩子,才会想着先给夏少元纳一恭顺贤良的妾室。如今可是金嬷嬷明明白白地传了话,自己再想装糊涂,先斩后奏却是不可能了。
看看一旁笑眯眯地服侍老太太喝药的楚非绯,又看看一旁的老妻也是满眼满意地打量着楚非绯,夏国涛心里一阵暗叹,可惜了,这么好的孩子,竟然要便宜了旁人。
眼见老太太如此中意这丫头,夏国涛心中又是一阵为难,这真公主之事自然少一个人知道就越稳妥。
夏国涛连自己的老妻都没打算告诉,自然也不想让老太太烦忧,只是要找个什么借口,让老太太自己打消让少元纳了这丫头的念头呢?
正琢磨间,忽听老太太道:“既然太太要去上香,你便跟着去吧,也涨涨见识。”
楚非绯一听能出府,自然是高兴得满口答应,相国夫人也是看着楚非绯,越看越觉得有眼缘,又想将来这孩子也算是半个儿媳妇,当下也是欣然答应。
只有夏国涛微微蹙眉,罢了才道:“素纹,母亲卧病在床,你不好不在身边伺候着,我看这上香,让这丫头去就行了。”
啊?相国夫人和老太太面面相觑,这上香祈福,不能亲往已经是大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