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玖总算护着含睇争到了一个立锥之地，似水的人潮，只怕江堤都挡不住。

他们的身体都成了人潮中的一滴，没有江堤，只怕在那一波又一波涌来的潮流中，被推进大江去做那水里的游鱼，体验鱼族真正的快乐。

“怎么还不开始啊？”在几千几万人里面，唯独她一个人焦急。

“可以先看看大江！”在数不尽数数的心中，反是他最悠闲。

“你对大江那么有感觉？”被挤在这么多人里面，身体跟身体紧紧相贴，她还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里面，跟他紧紧相偎，靠他护卫。

天气发热，心里焦急，可又不得不跟他学点悠闲，急躁中一模一样再不能改变的等待。

【梧桐坡】卷一凤凰梧桐11-11

“是啊！滔滔江水，浪滔尽千古英雄人物。”他微一低头就碰到了她呼吸发热绯红的秀脸，看见最清澄的眼睛也似有一晕酒醉，他再也不敢在这么多人里妄自菲薄，怕她又多一份他乘机轻薄的感觉。

“还滔尽千古英雄人物，现在都快要被挤下江去了？”她的身体禁不住挤压地动了动，尽在他被人挤得最紧的怀中，挣得他心疼，扎得他皱紧眉头。

在千人万人里面，他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单薄，他顶得住巨大压力的冲挤，护得住她的安全吗？

“江底都是尘沙，波上都是废物，”他还是吟吟地想笑，在铁背承担的道义，在一人的力量周旋千人万人的冲挤。“默默无闻，耀眼夺目，都还不如江流，汹汹而来，奔涌而去。”

一个人的力量是那样的渺少，一个人的力量也是那样的伟大。

他在冲挤的人群里，护住了她的安全，也没让自己涉险，就那么一个脚掌的转让，汹涌的冲挤都已离身远去，剩余有一点微波回漾。

人生犹如大江奔流，所有的人群都随着时间滔滔不绝地向前奔流，不可抗拒，不可逆阻，任何奔腾和飞越，都是那奔流的浪花在记忆的历史中瞩目。

无论是消极还是积极，也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时间从不曾有过停留。她是那么冷酷无情，行走在昼夜不停。

“快，开始了！”人群一阵骚动，含睇也紧张得伸出了指头。千人万人看着大江，期待着竞赛的龙舟，虽是事不关己，只要看着，就已少不了一份经受。

“在哪里啊？”有的人看得见，有的人看不见，明知都在江面上，也少不了问一句。总之有人关心自己，不能不还份情意。

即使应付应付，也会客套一句，怨了一颗心还好，恨了一个人却苦。

【梧桐坡】卷一凤凰梧桐11-12

江面上。

飞星点点。

很远很远，很近很近。

那么多美丽而壮健的龙舟，来到眼前就是这么一刹，还没看足一眼的神经，涌上感动的瞬刻，又已去得很远很远，在那夕阳的终点，有一艘龙舟最先融入了辉煌里面，冲进了锦绣的终结。

好美！

好辉煌振奋人心的一刻！

不是龙舟来到了眼前，而是龙船冲进太阳的一刹，在那落日的江面，最后的夕阳和龙船融入相似的光辉。

“那是多么成功的人啊！”自愧不如，念玖不得不赞叹，有人能在那即将逝去的一刹，抓住所有的辉煌融入灿烂。

“难道不幸运吗？”含睇闪了闪充满柔情的眼睛，从一份遥远回到一份极近的看人，几乎跳动的睫毛都触到了眼睛。

“成功的人，不需要运气。”他的眼光由极近又到了极远，由怀中的眼睛看到了遥远的江面，又看到了更远更广阔的云天。

“哪需要什么？”她随着他的眼睛也由近放到了远，觉得心间隐隐有份明白。

“那需要实力，”他握住了她的手，“只有实力才是成功最终的基础。”他盯住了她的眼睛，似乎所有的人生都体现在这里，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到了这么一点。

“具有了那样的实力，就能得到那样的成功。”她看住了他的眼睛，也握紧了他的手，她知道他的眼睛和手里都有一种追求，“即使他现在不成功，起码也已俱有那样成功的能力！”在渴望抓住的需求。

他们的手已紧紧地握在了一起，理解了人生里一个最重要关键的明白，实比心贴着心还要轻松爽然。

【梧桐坡】卷一凤凰梧桐11-13

大江边，暮色已暗，夜色刚透上来。

江堤上，还有一对美丽的倩影没有分开。刚才，千人万人里面，她曾挣扎着想离开，现在，两个人的世界，却如婆娑的柳树株株绸绵。

江雾，慢慢裹上了他们，夜色，渐渐笼罩了两岸。久久，又是久久之后，他怀中的人终于动了一动。

“怎么了？”沉默、沉静、沉思，一切的宁静都被念玖的声音打破。

“我们走吧！”宁静到了极点，雾中的红唇都教人万分怜爱。

“再耽一会，好吗？”念玖看中了她在雾里的容颜和红唇，嘴上都有了情意的彩色，瞅瞅四下里都是开始弥漫的雾霰，迅速地低下了俊脸。“何不多待一下！”他的声音在低下头去的瞬间飘飘，直教许多颗心迷醉。

“嗯，”她的娇声低低，“你真讨厌！”更使许多人折尽心颜。

可惜：

此刻的江岸，雾已很浓，一切都已弥漫得看不见。

江水却很静，只有流水激湍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