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鲍淑娜是电视台记者,毕业后她也只是在城市跑跑而已,对农村的情况了解甚少,也许是好奇,也许是职业的敏感性在起作用,也许是爱情的力量在起作用,她对王博士所说的都一一记在心上,对托她办的事更是不敢怠慢。她首先找到希望工程的负责人,希望工程的负责人对她说眼下还没有一对一的自愿者,在希望工程寻找志愿者的同时,希望她本人也能找一找。鲍淑娜想来想去想到了她的同学蒋富晟,蒋富晟的父亲是改革开放后第一批富起来的人,名下有好几个大公司,蒋富晟毕业以后不费吹灰之力就接替了他父亲坐上了总经理的宝座,他既有钱,又有权支配那些钱,找他是最合适不过了。蒋富晟见到鲍淑娜显出一副殷勤相,大记者长大记者短的说个不停,喋喋不休地就像一个老太太,就是对她提及的事不当那回事。要是在学生时代,鲍淑娜早把他贬得一钱不值了,可是,她有求于他,心想还是多给他几个笑脸吧。可是,蒋富晟见杆子就往上爬,他说:“娜娜,你说,王博士那个死脑筋有什么好的,我弄不清当初你为什么非要跟他好,现在可好,不但他自己跳进泥潭里,还非要拉着你跟着他滚泥巴。说实话,到现在我对你还没放弃,你要是愿意的话,我愿意出一大批钱给他,让他去当救苦救难的菩萨,去普度众生吧,我们过花前月下的生活。”鲍淑娜温怒地说:“他敢于为和自己不相干的人去奉献,你敢吗?你别这么多屁话,爽快点,你说你愿意不愿意做这个志愿者吧?”蒋富晟心里很明白,抛开同学关系不说,他也不敢得罪鲍淑娜,他嘿嘿笑笑,说:“看在你大记者的面子上,成,不过,你得多报道报道我们公司。”尽管鲍淑娜在心里骂蒋富晟是势利小人,尽管她很不乐意接受他提的条件,但是,她还是答应他了。
开学时,王博士一见到我就把这个消息告诉给我,不过,他告诉我的只是结果,关于细节方面的事,都是后来鲍淑娜告诉我的。同时,他还给我一些药,有吃的,有贴的,都是专治瘫痪的药,他说,说不定我奶奶吃了这些药就能站起来了。我一高兴全给奶奶说了。奶奶也很高兴,她擦拭着眼泪,自言自语地说:“看来,我们家叶子遇到贵人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我生气地说:“奶奶,您说啥呐,您看,我们老师还给您带来这么多药,您吃了这些药一定能好起来,别胡思乱想了。”我坚信奶奶吃了这些药一定能好起来,奶奶也是这么想的,因为只从她瘫痪后从来没吃过这么多药。所以,她吃药很积极,晚一会儿给她倒水,她都催我。有时,她还异想天开地让我把她扶起来,她试着要下床走一走。但是,药用完了,奶奶的病还是未见好转,她有点泄气了,整天唉声叹气的,精神恍惚,还不如吃药前的精神状态。一天,我回到家看到奶奶在地上躺着,手里还拿着一条绳子,把我吓得几乎哭出来,我边扶她边问:“奶奶,您怎么了?”奶奶有气无力地说:“唉,奶奶真不中用了,连死的本事都没有了。”原来奶奶想上吊自杀,我又生气又恐惧,我连抱带拖地把她弄到床上,然后给她发一大通脾气。我发完脾气时奶奶不说话,也不生气,等我发完脾气,她让我坐到她旁边,拉住我的手,很淡定地说:“叶子,奶奶和你商量个事。”奶奶的宽容和淡定让我冷静下来,我点点头,哼一声。奶奶接着说:“你看,奶奶确实不中用了,净拖累你,现在你也遇到贵人了,以后也有依靠了,我走了也放心了,你能不能给我找一包老鼠药,让我死了算了。”我甩开她的手,气愤地说:“您说啥呢,奶奶,那样我不成杀人犯了吗。”奶奶仍淡定地说:“你把老鼠药拿过来就行,我自己吃,是奶奶自己不想活的,这事与你没关系。再说,人家都知道你对奶奶好,谁也不会说是你害死的奶奶。奶奶死了就解脱了,你也解脱了,也不再给邻居们添麻烦了,我觉得奶奶死了是一件好事,我想,邻居们也会觉得我死了是一件好事,他们只会为你庆幸,帮你料理后事,不会往别处想的。”我看着奶奶淡定的样子再也发不起火,我突然扑到奶奶怀里,失声痛哭起来。我哭着说:“奶奶,我不让您死,我不让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