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却遣狄将军亲自将那些百姓送回邺齐去,且不收邺齐分文赎金,陛下以为此举不是任性?”
心口上一记重锤。
英欢吸一口气,回头,眼中有水,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沈无尘低眉,又道:“陛下罔顾国无储君,亦不念朝中老臣劝言,多年来拒之不婚,臣以为此亦非明君所为。”
又一记重锤。
砸得精准无比,恰恰就撞开她心中最不愿让人触到的地方。
沈无尘看了她一眼,垂目半晌,压低了声音,沉沉道:“陛下是一直在想着贺喜罢。”
此言如晴天一道惊雷,震得她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英欢陡然睁大了眼睛,厉声喝到:“你大胆!”
沈无尘不惧,“臣是大胆了。但臣还有话要说,说完便听候陛下发落。”他敛眉,眼睫亦垂了下来,“陛下该是对贺喜动了真情,否则当日在杵州也不会任他离去。陛下本该当时将其杀之,可陛下却没有;陛下本该将此事告知臣下,可陛下却没有;陛下既是见了两国互通市易之良处,便当于朝中着重臣商议,可陛下却没有;陛下明知十万两白银意味着什么,便当收受了邺齐的赎金,可陛下却没有……陛下种种作为,皆与国怨无关,只是念及私情罢了。若陛下觉得这不算是任性,臣听任陛下处置,死且不惧。”
英欢只觉浑身血液直直地涌至脑间,满眼一片模糊。
抬手欲扬,可手臂却沉似千钧。
她喉间有些哽咽,半晌才侧过脸,轻声道了句:“沈无尘,你是良臣,朕是昏君,你可满意了?”
这淡淡的几句话自她口中说出,竟裹杂着莫名的忧伤。
沈无尘还当她会大怒,却不料她会是这反应。
看不见她的表情,耳边只闻得她那淡漠之言,反而让他更觉心惊。
这不像是平常的皇上……
沈无尘欺上前一步,“皇上,臣……”
臣先前之言过重了。
可这话到了嘴边,他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
他竟忘了她还是个女人,他……
脑中忽地闪过他与她初相见时。
十年前的那一日春风和煦,上幸琼林苑。
她高座在上,眼神清亮无物,面上稚色未褪,可出口之言却内蕴大气。
她看着他笑道,沈卿,你是朕的第一个状元,这天下将来当由你们来助朕照看。
那阳光映着她的笑,照亮了在场新科进士们的脸,更照进了他的心。
自己便是在那一刻,发誓会穷尽一生之力也助她守护邰涗江山。
所以今日,也才会口不择言说出那些话的罢……
心中隐隐有些懊悔之意,可转瞬间思虑即过。
不论如何,她是邰涗的皇上。
她既是生在天家,便该认命……
沈无尘抬眼,想开口,却见英欢往里踱了两步,声音轻传过来:“你退下罢,请郡一事休要再提。你今日的话,朕记在心里了。”
英欢听见他退出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这才一把撑上身边的御案,整个人不可遏制地开始抖。
言之凿凿,所言俱对。
她还当自己没有任性,其实她时时刻刻都在任性。
十年中因为恨他而任性,十年后因为念他而更任性。
英欢捏起拳,深深吸一口气。
她要这天下,他又怎会不是。
何不用之。
除却私念与之联手,夺了三国后,再,反目灭了邺齐。
她敢不敢赌一把……
敢不敢赌,他会信她。
敢不敢赌,他对她亦是存了情的。
敢不敢赌,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狠得下心来。
用之后,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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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一则以欢,一则以喜欢喜四
夜静更阑。
守在崇勤殿门口的小内监眼皮耷拉着,手上的宫灯眼看着就要滑落下去。
里间殿门忽然一开,刺耳一声响,将这冷夜划了条口子。
小内监一下子惊醒,肩膀上的枯叶经一抖擞,轻飘而下,赶紧抬头向内瞧时,贺喜已然大步而出,身后跟着王太监。
陡然清醒过后是极冷,小内监打了个哆嗦,看着贺喜那张冰雕似的脸,忙跟着往前去了,心底热气涌起一点,小小地舒了口气,还好今夜皇上回得早,要不是的话还不知得冻到什么时候去。
几日来天气骤冷,贺喜仍只着单袍,身旁的人劝了几回后便不敢再劝,只在心里面暗暗担忧。
宫灯重影晃晃,崇勤殿至嘉宁殿这段路不算远,待贺喜走至殿门时,早有眼尖的宫女内侍们过来候着了。
入殿便解外袍,袖口处染了墨迹,指间也有,这么一路过来,风将这袍子一上而下吹得似水缎,冰得要命。
贺喜手浸了温水,旁边立即就有人来替他拂拭手上点点墨痕。
他由着那宫女侍候,眼睛瞥过去,看案上摊着未收的折子,目光愈凝愈重。
手上一松,他立即垂手,习惯性地扬起右臂,等着人替他宽衣。
可那小宫女却没动作,愣在一旁。
这才发觉有地方不对劲。
贺喜挑眉侧脸,一眼望过去,随后呼吸一滞。
水光盈盈,似怯似懦,一双黑中带蓝的眸子正盯着他瞧。
贺喜目光向下移,见她身上也未着宫女服饰,自己先前入殿时脑中只念着政务,竟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