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又哑又沉……
他身子未动,手指缓缓顺过她的发,然后开口,轻声道出两句话。
英欢耳边轰然起鸣,心底之堤骤裂,水浪铺天盖地而来,砸得她整个人都在抖。
他说,风鬟雾鬓,我原来只道是卷中独语,世间难得一见罢了。
他说,只是今日我既已见了,就如你愿,若想动手,那便刺罢。
如此云淡风轻的语气,那般蛊惑人心的笑容,竟让她的眼角于一刹那间湿了起来。
英欢颓然松指,任手中珠簪砸落下来,顺着他的身子滚至地上,簪尾埋入草中,上面珠花也黯了颜色。
下不了手,她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对着他,纲常若何,国事若何,天下若何,只不过都是空山风语,入耳即弥。
对着他,便是先前怎样狠的心,怎样定的念头,只消一瞬,便统统无用,统统无用。
诺大天下,偏偏有她,却又偏偏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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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泱泱之世,有欢有喜喜十八
她面色弹指间变了几变,终是归了烬之灰色,只脸颊两侧、额角之下,还稍存了因先前那吻而泛起的浅浅红色。
贺喜见她松指落簪,眉峰陡落,手猛地从她脑后移至颈间,三指一扣,锁住她的喉咙。
白皙细嫩的皮肤,在他指下被压出了红痕,眼前女子双眼清亮无物,满满的不置信。
贺喜眯眼,停了半晌,忽然松开手,连带她整个人都放了去,朝后退了半步,负手于身后,望向她,嘴角依旧挂着先前那笑,“若是再有下次……我不会再放手,所以你也别存不忍之心。”
英欢一眼看过去,却见他目光已移,辨不得他脸上神情,只有耳边湃荡着的那两句冰冰冷的话,才让她乍然明白过来。
这男人,纵是笑着,也还能对她以这般冷漠至极的语调说出话来。
贺喜俯身,伸手一扫,从脚下草中拾起那根珠簪,握于掌中,卷袖轻擦,将那上面沾了的泥土草气一一拂尽。
英欢脚下一软,背上脊柱似被抽离,只是紧紧*着那老树,才稳住了身子。
那簪子,此时本应贯穿他的喉间,而非被他这样捏于指间。
而他的指,此时本当已扭断了她的脖子,而非这般轻拂她那珠簪。
没了他在身侧,她心中又开始摇晃,竟有些恨自己,先前为何抵不住他那目光语调……便那么狼狈地就放弃了。
可下一瞬,他便又走至她身前,伸手扳过她的肩膀,揽她入怀。
英欢心跳愈烈,他……
贺喜双手从她肩上伸过去,大掌将她素丈青丝统统拢起,头微微一低,手腕转动了几下,便将她的发在脑后绾了个髻子,指间珠簪轻翻,插入发髻中,紧紧贴着她的发根。
这才放开她,垂眼看她,胸口全是未散之香,暖湿一片。
英欢望着他,抬手去摸脑后,是一个简素螺髻,却盘得一丝不苟,端端正正,服服贴贴。
他……
那带了刀茧的指,竟能绕起她的发丝,那刚硬如铁的手臂,竟能做出这么温柔的举动……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心底渐起渐涌的浪潮,手垂了下来,隔了半晌,才再去看他。
本欲开口,可那一抬眼,就触上他的眼眸,里面温光若水,晃晃悠悠。
不禁又是一怔。
霸道的他,狠辣的他,似此番温柔的他,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她眼光未动,他亦一直看着她,那眼神,竟是久久未变。
能不能信他此时,敢不敢信他此时……
可不可以,就信他这一回,这一回的他?
身后远处,忽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伴着火影灯光,越来越响,越来越近。
贺喜收了目光,转而投向远处那点点亮处,心下已有了几分了然。
动作如此之快,不愧是狄风……
他嘴角一抹冷笑将将划过,那男人便已入了眼界,一身黑袍被风刮得乱起,大步朝他而来,身后还跟着十余个府中护卫。
狄风看清眼前之象,胸口先是一颤,再看那英欢人好无恙,才定了神,朝身后诸人使了个眼色,那些护卫们便远远散开去,却围成了个半圈,将那几处出路都堵死了。
狄风自己上前几步,见英欢衣裙不整,心中腾生愧疚之感,只觉是自己护驾来迟,倒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只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何姓男子竟是未卜先知一般,竟根本未入偏院之房歇息,让他扑了个空!
腰间之剑已出半鞘,剑柄之下凛凛寒光,在这将亮未亮的天色之下,格外触目惊心。
贺喜眼睛飞快地扫了一圈,心中不由冷笑,这看起来,倒像是非置他于死地不可了。
他扭过头看英欢,英欢却望着狄风,一言不发,一字未出,竟像是默许了狄风将行之举。
贺喜握掌成拳,手指紧攥,早知如此,他先前就不该放过她!
狄风看了看英欢,便大步上前,翻肘扬手,掌中断剑之锋直指贺喜心口,只留一寸,便能挨到他的身子。
剑刃侧偏,犹自锋利,光泛苍青,破胆寒心。
英欢骤然回神,这才发现,下唇几近被她自己咬破,一抬眼便触上贺喜的目光,寒意陡生,黯似深冰。
狄风握剑之手,指节泛白,唇成一线,只等英欢一个点头示意,便将刺下去。
英欢心底千锤之重,这当是……最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