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颜,所有的疼宠都给了宋依颜,留给最爱他的那个女人一丘冷冷的孤坟,和一个满是恨意的女儿。
刹那间某种潮水一般的压抑感涌上心头,江烨只觉得胃里似乎有个拳头狠狠击打出致命的一拳,让他撇过脸去,不愿意再看宋依颜流泪的雪白的娇颜。
“莺儿这件事,一定要办。如果你不想办,我就自己来办。”
许久许久,江烨沈沈的揉了揉痛楚的额头,叹息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依颜跪在地上,将一地心碎的瓷片捡起,如同碎裂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他不在她房中留宿,背对她,背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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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亲……”看着伏在床上哀哀哭泣的纤弱身躯,江采茗美眸含泪,将母亲扶起来,让她的螓首靠在自己肩头。
“娘亲,别伤心。爹爹那也是一时半刻生气,母亲你就别伤心了。”江采茗拍拍母亲的後背,秋水一样温柔,心里依旧隐隐发痛。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不是这个。
“母亲,你不觉得蹊跷麽?”江采茗深思,握住宋依颜的手,“那个嘉宁姑姑和莺儿怎麽就那麽好巧,故意挑在父亲上朝的时候闹翻,又正好被爹爹瞧见?”
心里一个激灵,宋依颜猛然抬头!
“茗儿,你是说……”
江采茗点点头,“娘亲你伤心糊涂了,女儿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这或许就是那个莺儿获取父亲信任和宠爱的方法!”
“……的确如此。”
一点一点抹干泪珠,宋依颜冷冷抬头,“好有心思的小贱人。”
江采茗点点头,“莺儿自从入府以来就一直就缠着爹爹,使尽了浑身解数,但依旧成效不大。爹爹不怎麽理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爹爹对她的来历很是顾忌────莺儿是皇上赐的,又和江采衣交好,爹爹不信任她。
可是如今,她用这一招打消了爹爹的猜忌,再往後,恐怕莺儿姨娘就要使出浑身招数去获得爹爹宠爱了!娘亲,你只顾着伤心,等於是放手在任凭那个莺儿站稳脚跟啊!”
宋依颜顿时清醒,一把反握紧女儿的手指,“茗儿,你说得对。”
她喃喃的,睁开眼睛望向夏日透彻清明的日光。
“我不能让她站稳脚跟,绝对不能。”
江采茗点点头,“娘亲,送几个丫鬟去香梨馆吧,就算不能近莺儿的身,好歹也能打探些消息。”
宋依颜微微一点头,手指缓缓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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莺儿的香梨馆里,堆着几锭银子,几匹中等绸缎,还有几双绣鞋。
“这宋依颜还真是小气,莺儿夫人你怎麽说也是个贵妾,她就送来二十两银子和这麽些破布当月例,打发叫花子呢!”
白竹“切”了一声,拿起一锭银子敲了敲桌面,从鼻子里喷气。
卧在床上的美丽姑娘嗤笑,“送的越破越好,她要是送的银子太多,绸缎太贵,我还没处施展了呢!”
莺儿眼波一转,看都不看桌上的银子和绸缎,“宋依颜送这些破烂货来,无非就是提醒我,如今管家的人是她,她想让我生我就生,想让我死我就死,想让我穿的破烂就破烂。就这麽点手段,也想跟我斗?”
“莺儿夫人,咱们和嘉宁姑姑这场戏这会有用麽?”
白竹嘟囔着,满不在乎的擦着俏脸上的五指印,回头问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啃苹果的莺儿美人。
“第一次当然不管用,”莺儿嗤笑,“但後面还有的折腾,而且,是那宋依颜帮我折腾!迟早有一天,江烨会相信,我和衣妃关系恶劣,我只能依附於他,锺情於他,甚至……”
她笑嘻嘻的勾着软红红的艳丽红唇,“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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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竹从柜子最里层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莺儿夫人,这个盒子才是衣妃娘娘托付嘉宁姑姑送来的东西,说是让夫人你看了就尽快毁掉。”
莺儿前去启开,里面放着一张纸卷,几颗蓝绿色药丸,圆形银片。她扫了一眼纸卷,将药丸银片等东西统统收入袖口,迅速烧掉纸卷,然後微微弯起了眼睛。
“白竹,”莺儿露齿一笑,摇了摇华美贵丽的衣袖,“来来来,去给夫人我寻几套破旧的内袍来,最好补丁都打在明显的地方。”
莺儿低头,提起裙裾,玲珑小巧的小脚在阳光中莹润雪白,粉缎子绣鞋波光粼粼。
“还有这鞋子,也给我拆了!”
她哈哈大笑,笑倒在床褥上。
头顶上纵横交错着艳丽的丝绦,她眨眨眼,似乎将影子投射在了丝网中,挥一挥噬涎蘩龆致命的毒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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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候府,战马嘶鸣。
枣红的健烈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如同暴烈甩动的红鞭,一瞬红影,长长马鬃在风中烈烈挥动,正是当初慕容尚河送给江烨的汗血宝马!
骏马前蹄肌肉饱鼓有力,每一个踢踏都将大地微微震裂不小的声响,如同滚滚闷雷呼号逼近,那马如同一只点着了的鞭炮,狠狠向栏杆撞去!
碰!
两人都无法合抱住的粗大木栏被它那狠狠一击踢出裂纹,尘土飞扬,站在马栏边围观的江烨眸中,荡漾着激赏和血红!
这哪里是马,这简直是一头野兽!
“嗨!这马好生难驯!简直是头狮子!”
又一个马夫被高高甩飞,背脊狠狠摔裂在地上,砸出清脆的断裂声响!
抹了一把满脸的泥汗,马夫的胸口如同风箱呼哧呼哧响,他朝地上唾了一口,辣辣带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