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裴三对她有意吧,她怎么就没感觉出来?
见她困惑地低头思量,裴三不由心中感叹这女子真是不同寻常,一般女子遇上他这样当面示好表白,即便不愿意,也该羞涩忸怩吧?
要说此刻裴三的心意,便是一种渐渐生出的欣赏,欣赏她一个年少的女子,却随遇而安,把张家上下打理的很好,欣赏她为人处世的那般从容,尤其前次的事情,也是她有主见敢担当,看顾照料病倒的张氏,把一方小院掌控得滴水不漏。
裴三此人,其实自视甚高,他少有欣赏一个女子,既然欣赏,便觉着若得这女子相伴,人生也不枉度了。
姜采青当下惊讶之余,心念转动,便微微一笑道:“三爷必定是说笑的。我是张家寡妾,你是裴家嫡子,裴张两家至近的亲戚,三爷真不该拿这些话无端说笑。”
她这分明是拒绝,裴三自然是听得明白,却只当她担心彼此身份,忙说道:“这些事不足为虑。我已经思量过了,你眼下正好生产,不如趁这时候,对外头宣称难产诈死,我先将你安置去京师,换一个普通人家的身份,等年底我出了孝,便立刻去京师找你。往后你我只在京城,只说我在京中娶了一房贵妾,沂州这边你也无需面对。虽无法许你正室名分,但我裴谨保证,会好生待你,尽我所能,给你一世平静顺遂的日子。”
他竟连这些都打算好了?姜采青愣怔片刻,带着困惑问道:“三爷这般安排,那薛小娘子呢?”
提起薛婉华,裴三眸光微沉,微叹一声说道:“我答应过母亲,若她往后能安分守己,可以给她一个名分,却也只是一个名分。她毕竟在裴家长大,这些年一直陪伴母亲身边,既是母亲有话,我可以让她留在裴家安然度日,却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她伤我兄弟情分,损我裴家清名,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兄弟易妻这样的事情。”
姜采青默然。她哪能不知,裴三这样的身份家世,便是正经纳个妾,怕也得是富贵人家的庶女之类,别说她这样一个“寡妾”,便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怕也高攀不上的,若在旁人看来,裴三这提议实在是她的造化。
然而,就如同菊姨娘不肯嫁那刘大人一样,许多时候旁人眼中好的,未必就是你自己想要的。
“我对三爷,也并无男女之情。”姜采青摇头道。
“是因为薛婉华么?你也不用管她,只当裴家多养了个闲人罢了。”裴三明明白白遭了拒绝,却有些不甘,叹道:“裴谨难得倾慕一个女子,自问并非不堪之人,你何不信我一回?”
“我也说了,我对三爷并无男女之情。”姜采青语气微顿,忽然笑道:“不是三爷不好,我如今坐拥张家的万贯家业,还有这孩子互为依靠,日子过得怡然自得,实在没有再嫁什么良人的打算。”
“你当真要这样守在张家,大好年华,孤独终老?”
“三爷怎知我孤独?”姜采青反问道,“这世道之于女子,太多不公,采青很满意如今的日子,只想安闲自在养养娃儿,做什么非得让哪个男子来主宰自己?三爷人中龙凤,可我这心性实非良配,汝之蜜糖,吾之□□,三爷今日这些话,只当没说过吧。”
裴三听了,伫立当场默默无言,良久才喟然叹道:“是我想的差了,裴谨冒失了,今日这些话,你也只当我没说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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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跟娘子商议些什么?走时脸色像是不大好。”
裴三走后,魏妈妈从外头进来,见姜采青半靠在卧榻上,若有所思的样子。想到裴三走时竟有些黯然的神情,不禁有些担忧,是不是这两位主儿有什么难事?
姜采青心中还在琢磨裴三刚才的举动。两人接触并不算多,估计那裴三也不过对她有些欣赏倾慕,谈不上多深的爱意。她横竖没打算嫁人,更不会牺牲自己逍遥自在的日子去给谁做妾,古代的女子哪那么容易啊,在这绝对男权的社会里,一辈子关在一方后院妻妾争风,只能依赖男人,患得患失……这样的日子她可不想过,别说裴三,天子贵胄也不行。
“没怎的,三爷跟我谈起孩子的事,担心这孩子体弱罢了。”姜采青随口说道。
“要说也怨三爷,他就该找个足月康健的婴儿来。”魏妈妈唠叨一句,大约觉着私下抱怨主子可不好,忙又说道:“三爷怕是也没料到物色好的孩子早产,也是为难了他。再说老奴看着咱们壮哥儿,必定是个福大命大的。”
姜采青的心思顿时转到孩子身上来了。她想了想说道:“这孩子早产体弱,魏妈妈去弄些上好的木炭来,把这屋子烘得热热的,他眼下热一些才好。只是要注意屋子里开窗通风,且不可闷着了。”
“呦,眼下这时节,木炭火烤着可不太热了?”
“也不用一直烤,稍稍比外头热一些。魏妈妈不必担心,照我说的去做就好。”
姜采青估摸着,这初夏时节,室温大约在二十来度,保温箱模拟母体温度,应该不会低于三十度,这屋子可达不到。这孩子被裴六一路带来,看这样子,顶多出生不超过十天,又一路奔波照顾不好,姜采青心中便打算着,孩子满月前尽量让室内温度保持在三十度以上。
古代也没法拿温度计测量,只能靠她自己体感把握了。这时节穿着严实的衣裳,还要烤个木炭火,想想怕要做汗蒸了,不过想想那软体动物似的小生命,她也没旁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