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这样想了很久,终于低声说了一句,肺腑之言:“唐硕人,喜欢你太累了。人活一次,我不想这么辛苦地活着。”
柳惊蛰的话,一字一句,沉入她心底:选择哪一种人生,程小姐你以为,唐硕人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她浑身一冷,发颤得几乎站不住。
自始才知,他的人生,原来已由不得他做主。
并非唐硕人受钉刑就可一劳永逸,他要永远、凭己自身、让鲜血流淌下台阶,成为暴雪的殉道者,才能换来铁锁两头泯恩仇。
有一种人生,动人之处就在于,是一个过程也是一个没落,是一种钝痛也是一种重生,愿意或者不愿意,都是要继续走的。
唐硕人的人生,就是这样的,悬崖峭壁间走钢丝,他早已没有多余的力量再去谈我喜欢你。
“你累了,所以你不想?”他气极反笑,‘砰’地一声将她撞在了玻璃墙上:“程意城,我认识你两年,你会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相信,一点点都不相信,“虽然这两年你从不说,我也知道你对我是怎么样的。这两年你很辛苦,有工作要忙,职场不可避免要跟人斗,晚上每天来帮我,我问你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辛苦,你说人活一次,如果辛苦一点可以让自己过得更好,就是值得的。”
他扶着她的肩,看进她的眼里:“……所以,程意城,你现在说你累了,不想再辛苦了,我是不会信的。你还有什么理由,还有什么借口,一起说出来,我一条一条地跟你讲清楚。”
她怎么能忘了,条理分明,丝丝入扣,本就是他的本能。
一种极度的压抑在两人之间扩散开来,就像病毒,即将引爆最后的崩溃。
“你一定要听,那我就讲给你听……”她的手攒得好紧,指尖掐着自己的掌心,分明已是流血了,“因为……你是唐硕人。唐硕人这样底色不纯的人,我犹豫了,不想招惹了,我对你,……有一点后悔了。”
她的话音刚落,他就像是忽然被打败了,被人抵住了心脏,再也说不出半句挽留。
她低着头,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量,竟然可以令她讲出这么多的伤人话,“你知道,在我们这样的人眼里,你是什么样子的吗,唐家出来的人,是什么样子的吗?是很……不干净的。你毁过多少人,做过多少那种事,你洗得掉吗。或许你已经习惯了,但我习惯不了,在这样子的人身边活着,还要去喜欢,……我受不了。”
他终于听懂了。
这个理由,他心服口服,“是嫌我脏吗……?”
他忽然放开她,调转了视线,垂下眼帘看了一眼窗外的灯火辉煌。世界这么大,他已经努力去做一个像样的人,却仍然被否定了,若是旁人,他或许不会在意,可是否定他的人是她,他终于不得不去直面这一个伤人的理由:像他这种人,在她眼里不过是顽石崩裂、qín_shòu变人的那一种人而已。
“对,我是不干净,过去做过的事,我也不想否认,至于将来,我可能会做更多,”他忽然失了情绪,眼底隐隐有一种杀意:“所以如果,我就是不让你走呢……?”
程意城明白,当他亮出‘唐硕人’的身份,来对她行事的时候,就是无话再好说的地步了。
“那就,随你吧。”她拿起一旁的大衣,绕过他身旁,就这样与他告了别:“你想怎么做都可以,到时候……我可能,会有比现在更多一点的后悔吧。”
她走得很快,没有让自己停下半分,而他也当真没有追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自尊心,何况是他,处在这个身份,又是那样的背景,手里一手的好牌,何必对她这样会伤人的过去式委曲求全。
程意城等着电梯,在心里乞求快一点,她不擅长这种事,快要受不了了。
电梯到,门开,她一脚踏入没有半分犹豫。然而就在电梯门关的那一瞬间,一个令人震惊的身影一闪而过,擦着关闭的门险险地追了进来。就在她尚未回神的时候,她已经被人紧紧抱住了。
“对不起。”
卫朝枫第一次对人低头,就是在这里,在这一个关口,“刚才那些话,我无心的,我道歉好不好。我不该说刚才那些话的,我不是真心要那样说的……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哪里,也明白你不喜欢我什么,过去的事我没办法否认,但你要的将来,我会努力给你。我们再试一次好不好?程意城,我道歉以及留你,你能不能,不要走?”
程意城咬紧下唇,不让自己心软半分。
这一个像小孩般会向她撒娇的男孩子,这个一低头就是一个秘密的男人,有时是杀手,有时是恶人,有时是傻瓜。有生之年,与他相遇一场,她喜欢过,恨过,恼过,犹豫过,她没有遗憾。
“我没有办法跟你分手,”他深埋在她颈项,他控制不了自己,即便已被她凌迟了自尊他也仍是舍不得,“留在我身边一个月好不好,不好的话,一星期也可以……我们再试一次啊……程意城,我在你面前不是那样的……”
程意城明白,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还有机会见到这样会放低姿态会开口求人的卫朝枫了。
她想起她曾和他一起在‘霜降祭’时外出摆摊夜市,她见识过他左右逢源的手段,一晚夜市就像一场仗,明明已是霜降的季节,他却硬生生忙出了一身汗,洁白的衬衫后背全部浸